不料吳老漢依舊固執地堅持道:“不行,我就要找惡公子討公道。”
在吳老漢想來,這位徐管家是靠不住的,這些豪門大戶裏的人都是靠不住的。徐管家說得話多半也是敷衍之詞。稍後?稍後就找不到人了。今天就把徐家二公子堵在這裏,不給個說法堅決不放人。
徐福沒想到這鄉下老農這麼死板,一時被氣笑了,隻好指著李祿說道:“李管事,你是外莊管事,這事本歸你管。你去處理一下,不要耽誤了二公子的接風宴。堂堂徐家二公子竟然被一群鄉下的泥腿子堵在門口,這事要傳出去,徐家就顏麵無存了。”
李祿含笑領命,向吳老漢詢問了幾句。吳老漢聽方才那小廝說過,外莊李管事是個好人,便大聲地把事情的來龍去脈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徐福一聽,就因為這麼點芝麻綠豆的破事,拿著家夥抄上門來。這幫泥腿子還真是無法無天。
不過眼下不是計較的時候,徐福正想滿口答應幫他解決。那邊李祿卻搶先說道:“老鄉,那幫佃戶隻是租種我徐家的田地,並不是徐家的仆役。我們是簽過契約的,主家除了收取租金外,無權幹涉佃戶的一切行為。你若是覺得他們斷了你們的活路,可以去衙門上告,徐家也同樣不會幹涉。”
在這個年代,佃戶和地主隻是契約關係,不存在人身依附。一個將土地出租,一個則按收成比例交租金。至於佃戶在地裏種什麼,什麼時候種,有沒有偷懶怠工,哪怕是把地租下後荒在那裏,都是人家自己的自由。原則上地主是無權過問的。至於爭水私鬥這樣的事跟地主更是八竿子打不著。
當然,這隻是理論上。實際上,地裏的收成直接決定了土地的租金。所以,爭水的事肯定是地主和佃戶一起幹的。隻不過,一個在背後謀劃指揮,一個則擼起袖子衝到最前線。
吳老漢聽了李祿的推脫之詞,大失所望。看來,豪門裏的人真是沒一個好東西。吳老漢身後的那些青壯漢子也是義憤填膺,一個個叫囂著要和徐家二公子同歸於盡。
徐陽眼見一件小事就要鬧大了,加之心裏麵對這些窮苦的農民頗為同情,便忍不住向徐福說道:“徐管家,這樁小事不過舉手之勞,看他們也怪可憐的,你就幫他們一次吧。這樣也可以彰顯徐管家的仁義之名。”
徐福本來已經動氣了,可聽徐陽這一勸,似乎也有幾分道理。再說,大庭廣眾之下,還是要給二公子幾分麵子的。
就在徐福要開口的時候,李祿又適時地搶道:“徐管家,萬萬不可。二公子不通俗物,且心性純良,才會有那般幼稚想法。徐管家卻是處事經年,怎會不知曉這幫泥腿子的德性。我退一步,則彼進一步。到時候,這幫泥腿子必然得寸進尺,蹬鼻子上臉。我看,不如召集人手,將這幫泥腿子打殺出去。我堂堂徐府如果讓一幫泥腿子欺上門,以後哪還有臉在鬆江府立足啊。”
徐福聽他一說,連連點頭,覺得大有道理。那邊吳老漢等人聽見對方說要打殺自己,情緒更加激動,所有人都舉起手上的家夥,對準徐家眾人,隻等吳老漢一聲令下,便拚個你死我活。
徐福這回也是真的怒了,這幫泥腿子真是囂張至極。是可忍,孰不可忍。隻是現在對方人數占優,且個個拿著“武器”,真要動起手來,也是自家吃虧。李祿仿佛看出了徐福的心思,湊過去說道:“徐管家不必擔心,我方才已經悄悄派人去府裏搬救兵了,而且還叮囑了要他們多帶家夥。到時候動起手來,我們可以先保護二公子退到船上去。”
徐福直直地看著李祿,這廝早有預謀啊。可是現在騎虎難下,現在要是退讓了,他徐管家就得威嚴掃地了。別無他法,徐福隻好依言讓徐家眾人圍成一圈,自己則攙著徐陽往船上退。
徐家的這些仆役哪裏見過這種場麵,此時早就嚇得麵無人色,兩腿發抖了。也沒人聽徐管家的命令,大家都紛紛往望後退,準備逃到船上去,實在不行還可以跳水,江南兒郎哪個不懂水性。
吳老漢那幫人一見徐家人這麼慫,士氣大振,一個個挺著糞叉,舉著鐵鍬,仿佛戰場上的將士一般,勇往直前。就在這時,徐府的大門被打開,一大群拿著家夥什的徐府家丁護院衝了出來,直指吳老漢那幫人的背後。一時之間,峰回路轉。
吳老漢大驚,局勢的發展已經完全脫離了他的預料,真要打起來,事情就鬧大發了。可他身後的那幫農家漢卻鬥誌昂揚。這幫傻大漢還以為現在也是爭水械鬥,就算出了人命,官府也不會管,哪裏知道現在的性質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不一會兒,兩軍就短兵相接。已經跑到船上的李祿看到這一幕,便扯著嗓子大喊道:“二公子有令,把這幫泥腿子都打殺了。打死了人,有二公子兜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