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租界。
汽車一路飛馳,速度被司機飆到最快。終於停在醫院時,汽車慣性滑出了好遠,平整的柏油路麵上壓出了長長的胎痕,刺耳的聲音驚動了一樓所有醫護人員。
“來人,立刻去把上次那個德國醫生給我找來!”秦嘯川抱起人就往大堂裏走,邊走邊怒聲吩咐道。
“醫院的人都是死的嗎?”秦嘯川的語氣惡劣,驚得前台一眾看傻了眼的值班護士一愣,唯有稍年長的領班護士正欲正聲批評眼前這位不可一世的年輕軍官。
“這裏是醫院,你們......”護士長尖銳的聲音卻在看見一旁荷槍實彈的許朔時,漸漸弱了下去,“你們會吵到其他病人的。”;“還愣著幹嘛,病床!擔架!”秦嘯川衝一旁的小護士發了火。許朔收了槍,也忙望向丟了魂的護士長:“無意冒犯,還請配合。”
秦嘯川聞聲望向了許朔,那一眼裏藏著許多複雜不解。許朔的腦中驀然閃過秦嘯川跳崖的驚險一刻,那一怔愣間,愧疚席卷了他的臉,他心情低沉的偏過頭去,不敢對視。
“既然來了,就別杵在那裏像塊木頭!”秦嘯川咬牙低罵,話卻是刻意說給許朔聽的。許朔一顫,回神後卻笑著迎了上去。
人被送進了婦科急診,各種各樣的檢查全都查了一個遍。萬幸孩子沒事,隻是高燒難退。
“作為醫生,我想我還是有必要提醒您一聲。”之前替秦嘯川保住芸生和孩子的德國醫生一臉凝重為難道。
秦嘯川的眸子猩紅著,端站在手術室的門外,受傷的手下意識攥緊卻不覺痛。“她人究竟如何,說!”
“在西方,懷孕期間,最好不能讓母親生病。夫人這個狀況,必須要用退燒藥。但退燒流感一類的藥對胎兒的發育會有極大的副作用,我們不能保證治好夫人之後,孩子還能否正常健康的發育。”
“那就給我想其他辦法!”那是他們第一個孩子,他有多麼在乎這個孩子!至少比他的命重要。
德國醫生瞪大了眼睛,八字牛角胡須輕顫了幾下:“不不不,緊急退燒是目前唯一的辦法。不然夫人照一個高溫燒下去,難保有性命危險。”
醫生的話剛說完,秦嘯川卻猛地背過身去一拳打中了冰冷的白牆。血從包紮好的傷口滲出,像一滴落入青花洗筆池的彩墨,漸漸地浸噬了一缸的清水。白布盡數染紅。他要做選擇,可他如何舍得。
“我要大人。”孩子比他的命重要,但她的命終究比孩子更重要。“如果,她的身子撐不住了,我同意……強製終止中期妊娠。”秦嘯川咬牙接過醫生遞過來的文件,沉痛渡上心頭,他幾乎兩眼發黑,麻木地簽完了字。
“九少。”手術室的大門在秦嘯川的麵前無情地關上,那門縫裏閃過病床上了無生氣的她,還不待他多看一眼,身後傳來了許朔的聲音。“別來煩我!”秦嘯川偏過頭望向地上的影子,一語畢,隻見地上許朔的影子之後又走出了數個影子來。
既然許朔能找到他,那麼現在馮裕鄉領著常副官出現在醫院時,秦嘯川實在不意外。
“九少,大帥派我們來接您回一趟大帥府。”常副官帶秦嘯川的時間少說也湊得起十年了,如今這個樣子,看來也隻得他先開口了。
秦嘯川緩緩轉過身,目光卻是陰冷地落在許朔身上。許朔心裏大概也知道,看來馮老給常副官此行的目的同他一樣。如此,也難怪九少疑心他告密了。
馮裕鄉擰眉望著秦嘯川寒冰似地笑臉,雙手威嚴地交握在身前的拐杖上,不悅道:“常副官,你繼續說!”
常副官為難地看著擋在手術室門前的秦嘯川,想起馮老來之前說的話,於是咬牙狠心道:“九少,葉小姐那邊出了……”
葉文佩!葉文佩!就是她葉文佩!秦嘯川一腳踹向醫院走廊泛黃的白漆木椅,那一腳怒氣極重,眾人抬眼看清楚時,長椅已經挪了位,左側的扶手開裂斷成兩節。
“叫她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