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信芳見三姨太笑得輕鬆,心下卻一寸未鬆。看來姨娘以為她和小九是串通好了的,可小九久久未歸,出去尋人的許朔那邊也不知是個什麼境況......但願隻是她多想了,但願隻是虛驚一場吧。
……
夜沉得像罩在鼓風機上的黑色幕布,裏麵兜著風,氣流繞著指間打著旋兒,又刺又痛。
“芸生,你再撐一會兒。”秦嘯川的冰涼的臉頰緊貼著白芸生滾燙的額頭。他努力自持鎮定下來,聲音卻溫柔得不像話,要說他不緊張,那是假的。秦嘯川空出一手覆上起了霜凍的岩壁,直到凍到麻木才挪開,挪開的下一刻便匆匆捂上了她的額頭。懷裏的人又難受地掙了掙,他的心瞬間又揪了起來,隻暗自期盼著許朔能快點找到這裏。
“......芸生,有沒有好一點?”他捂了好一會兒,明明隔得這樣近,為什麼他們之間卻好像隔著一層無形的擋板,隻聽見她的氣息越來越微弱,就像一尾離了水的魚,漸漸的連鼓動腮幫的力氣也快要沒有了。“芸生?”他開始慌了。
白芸生在他懷裏燒得頭重腳輕,氣管處好似被人用粗糲的紗布罩住了,透過那一點點的氧氣,她攢著忍了好久才開了口:“......嘯川,你給我唱首歌吧,你給我唱歌......我就不難受了。”即使到了這樣的地步,她還是這般顧念著他。
秦嘯川又豈會聽不出她的用意,她隻是在轉移他的注意力罷了。“好,你想聽什麼?隻要你別睡,你想聽什麼我都給你唱。”他紅了眼,沙啞著聲音哄道。
“隨便你唱什麼......我都想聽。”困意漸漸倦上心頭,她強撐著柔聲安撫不安的他。
“好,那我給你唱一首我小時候六姐唱給我聽的歌。六姐說,這是專門唱給你們這些女孩子聽的。”他思索了好半晌,突地輕聲笑道。
她已經不能開口回應他了,隻能僵硬的點了點頭。示意他,她在聽。
“囡囡別怕,囡囡別哭......”
“你靜靜聽這首歌。”
“蛐蛐輕些,靜靜安歇......”
“月兒圓喲,抱著阿郎......”
“風鈴呀輕響,鳥兒清唱,遠處誰在和。”
“親了彩虹驚了雲朵,我已成歸客。”
“......”
他輕哼著曲調,大手隔著披風和大衣輕拍著她的背。明明聲音這樣好聽的一個人,怎麼會把歌唱得全然不在調上?她心下覺得好笑,隱隱笑出了聲,唇角卻滿是苦澀。
白芸生猛地喘了一大口氣,微睜著眸子,不自覺將這首歌唱出了聲:“囡囡別怕,囡囡別哭......”這首江南的鄉音,小時候,外婆教給媽媽唱,媽媽卻隻僅僅給她唱過兩次。一次是她生了場大病,鬧著不肯吃藥;另一次是臨去前的一個晚上,媽媽抱著她坐在前院的湖心亭裏,邊咳邊唱,目光卻仍是癡癡定在大門的方向。
“......嘯川,我想我媽媽了。”她努力心平氣和地笑著,熱淚卻源源不斷滾落在臉頰兩旁。
秦嘯川的撚著指間的濕熱,哄道:“好,等孩子出生後,我陪你去南麵祭祖。”
可他是什麼身份?秦大帥的兒子。南麵有虎視眈眈的楚家,兩家明麵上雖然停戰,可暗鬥未曾休止。眼下這個遭遇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嗎?她心裏清楚,他是不會有那個機會陪她南下的。不僅是他,就連她自己亦是——深陷在秦家,再難做歸客。
她抬手抵住了他的唇,搖頭輕笑:“......不必了。”他做不到的。她記得她說過,他若是做不到的事,就不要再騙她了。如果她沒有預料錯,秦家已經敲定了與葉家的親事,所以不論那個孩子究竟同他有沒有幹係,秦家都注定會娶葉小姐進門。
她的手無力地自他唇上垂下,那一刹那的大腦空白,就像缺氧瀕死的人一般,僵硬了四肢。
“九少!”洞外傳來許朔焦灼地呼喊聲,秦嘯川卻聽不清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