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番外)(2 / 3)

“拿猴年馬月的事唬人,沒門!”闕補不以為然:“前世紀八十年代‘鐵牛(指拖拉機)’都代替了耕牛,現如今棬兒早就進入第一批入選縣(區)級的世界非遺名錄,當下連個手工製作的傳承人都找不著。缺了棬兒,誰還會被牽去田邊地頭……”

“前車已覆,後未知更,

何覺時?

不覺悟,不知苦,

迷惑失指易上下!”

倪大V伴著拊掌的節奏,將荀子的《成相篇》唱得朗朗上口,這可是先秦民間的說唱藝術,他希望千古流傳的曲調能喚醒趴在電腦前昏昏入睡的闕補和他的追隨者。但置若罔聞的網蟲卻抽取每句民謠的首字吐槽:“‘前’‘何’‘不’‘迷’?”以掩飾自己對文言文無知的窘態。

“前邊的車子已傾覆,後邊的車子還不曉得改道而行,什麼時候才能醒悟,不跟著亂闖呢?不覺悟,就不知道何時要受苦;糊裏糊塗迷失方向,很快就要翻車啦!”倪大V改用通俗易懂的白話文,諄諄善誘;然,眾網蟲則聽我藐藐。悲夫!

“意者危言駭世,姑一快胸中之憤耶!”數典忘祖的闕補居然信手拈來南宋呂祖謙的名句,既回敬了自認為是先祖老師的八十一代嫡孫倪大V的多嘴多舌,又在眾徒兒麵前顯示自己的國學根基不淺,道行非常,隻是畫蛇添足多了句:“‘鐵牛’穩得很,才不怕‘易上下’……”這恰巧給已獲得康奈爾大學(Cornll.University)生物和實驗哲學(experimental.philosophy)雙博士學位的被衣八十代嫡孫衣殷的西洋話題留出了切入點(regard.this.as.cutting.point)。

“落伍耶!無論是跟在2500年前‘新生之犢’拉的木頭車後,被上下顛簸而四輪朝天歇在田邊地頭的‘鐵牛’,或是800年前東萊呂氏的‘危言駭世’之高論,都不及19世紀末,蕃仔哥的‘溫水煮青蛙(Warm.boiled.frog)’來得透徹明了……”海歸博士旁若無人,娓娓而談:“A版:把青蛙冷不丁地投入盛有40℃熱水的鍋中,身臨突如其來的高溫,它奮力一跳成功地逃離絕境;B版:把鍋中的40℃熱水換成冷水,再投入青蛙,隨後鍋底用小火加熱,但隻允許冷水以每分鍾不高於0.2℃的速率緩慢上升,這樣它便悠然自得地享受逐漸轉暖的溫水浴。可隨著加熱時間的增長,水溫逐漸升到青蛙耐受的臨界高溫(Critical.thermal.maximum)37.5℃,此時它即失去一躍而起的逃生能力,不過隻要安於現狀,聽人擺布,無須注射杜冷丁之類的祛痛麻痹劑,三、五分鍾過往便可‘撒腿蛙寰’……”

“然後知生於憂患,而死於安樂也。”倪大V言及《孟子·告子》中的《生死之論》,再次攪亂了闕補的睡意,他揉揉眼皮,錦囊妙計脫口而出:“知會青蛙,叫它記住:不管是40℃的熱水,或是20℃的冷水,反正一入鍋都得往外跳!活人怎能讓尿給憋死……”

“這姑且算作C版……”未等衣博士把話說完,倪大V趕忙接過,他欲斷“獨行俠”的後路:“C版的第一季,接著是C版的第二季:在鍋上罩個網,縱然你投入的是活奔亂跳的青蛙,任隨它的四隻腳使勁地上下左右撲騰,也難衝出網眼小於3平方毫米的罩子。即便尿急,也得撒在鍋裏!如此反複,未等水溫升至40℃,早就耗盡氣力,於超級恐懼中自行了斷。還想有機會讓你活著蹦出鍋,祈禱都來不及……”

“太殘暴啦!雖說未遂,然此等言論已涉嫌虐待動物罪(Animal.cruelty)……”衣博士忿忿不平,他正在撰寫《高等動物–含陸生、水生並兩棲–比照人權的生命權及其行為自由權–含諸如雨夜蛙鳴求偶、鳥類空中排泄、野豬拱地止癢–交尾權–含性、生育及閹割與變性–遷徙權–含孔雀東南飛、羚羊西北行、大象闖邊界–死亡權–含拒受抗菌素、過度治療與呼吸機維持心跳–等項選擇幾率之探究》論文,以期獲得康奈爾生命科學院“人與動物共性的社會學”的第三個博士學位。

倪大V卻充耳不聞,他意猶未盡,且步步讓人揪心:“C版第三季:如果你是青蛙,被丟在有網罩著的鍋裏,擺在麵前是一道“跳與不跳”的“二選一”附加題,以決定死亡的方式:①跳,跳來跳去,處處觸網,水溫不到40℃,自個兒先行折磨而亡;②不跳,可專享慢火贈與的人道主義安樂死,雖無‘壽比南山’之命,但也勉為‘壽終正寢’……”

“選①,就算拚個魚死網破,也得跳!”“獨行俠”視死如歸。

“強力尼龍網硬得很,撞上蠻痛的。魚死千百次,它還破不了。罩下的青蛙,管它拚與不拚,跳與不跳,看來最終都得死。‘海龜’給爾等青蛙們出了道無解的死題……”這下也該輪到倪大V束手無策啦,他不得不鞠躬謝幕:“此乃《溫水煮青蛙》終極版末季!”

“與其坐以待斃,不如‘約豹(方言:豹、炮、泡不分)’快活去囉……”見壇主與大V雙雙敗北,其旄下的眾噴子和水軍們終於醒悟,隨即哄聲四起。而潔身自好的衣博士依然慈悲心懷,下線關機前,不忘生理學友情提醒:“悠著點!身心雙重超負荷,猝死率將升至……”而心急如焚者,早已各奔東西猶如鳥獸散。隔日網上瘋傳:某水軍經紀人“車震”三伏天,樂極生悲,淩晨雙雙殞命情侶林;又有知名噴子,因亂射無人機,與路過按摩店門口的空防人士暴發非肢體爭執,不戰而亡;再是“22世紀寤語吧”首席寫手(xieshou),子夜過量服用西地那非(sildenafil,俗稱:偉人之兄),怎奈良宵夜短,曲盡人散兩處,眼花繚亂惜別,恍惚腳底踩空,失足地鐵口,直往西天逍遙去矣……沸沸揚揚,張冠李戴,真假難辨。

那就別跟著人雲亦雲吧,“獨行俠”早就通報過那些“未過鼻的牛仔”溜出教室,正鬧得歡呢。而爾等卻在這兒閑聊此類桃色逸聞,是幸災樂禍,還是心裏癢酥酥?

豈敢,豈敢!兩兩都不是,倆倆都不敢!剛剛先是追憶先知先覺的諸子百家,接著是聽教於壇主、大V與洋博士的“溫水煮青蛙”之高談闊論,足讓吾輩自慚形穢,愧如癩蛤蟆跳秤盤,方知自己連皮帶骨頭才湊得上幾斤幾兩,絕不敢心存“吃不到葡萄,便說葡萄酸”之邪念。人雖已至此,也不得不咽下酸水,好留住半條命,以便硬著頭皮,閉著眼皮,厚著臉皮回到教學樓,將那檔與“教”及“學”無關之事往下說去,以免半途而廢矣。

果不其然,一層、二層的走道上全是高一年段的學生,當中本就不乏像林懋慎之類的懶惰書生,他們也厭倦上午四節課、下午三節課,外加清晨5︰45起床早讀,晚自習後9︰30熄燈的死板作息時間表。今個兒上天突降自由於斯人,便三三兩兩聚在一塊漫無邊際地扯談。教室裏還有幾個聽話的女同學在留守,看她們長著大眼睛小鼻子的模樣,應該都是些會講小城方言的班幹部。而少數幾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夥子早就闖出樓外,大有海闊天空憑魚躍,天馬行空任我行的英雄氣勢,聽他們說話的口音,不帶一絲半點的地瓜腔,應屬純正的北方語係。

相比之下,教室設在二、三層的高二同學,他們的自製能力就強多了,但較之四層和同層的高三(8)班的學長們仍略顯幼稚,身心尚存初生牛犢不懼虎的莽撞之膽氣。不過他們心裏還清楚:過了暑假,就要麵臨畢業和高考,當前如此重大的政治運動,言行若有不慎,按慣例輕則被點名挨批評,重則記入操行評語,品行則難保優等,此後果不言而喻。故而,尚能自我約束,不敢輕舉妄動,無人借機溜出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