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茗抱起了她,飛一樣地衝了出去。我一下回過了神,緊跟著也跑了出去。路上的人太多,一下子根本打不到車,他就這樣一路抱著她到了醫院,我就這樣一路跟著他去了醫院,直到那女孩被推進了急症室。
我們安靜地坐在急症室門外的椅子上,我不說話,他也不說話。我坐在他旁邊能清楚地聽到他急促的喘氣聲,我看到他大汗淋漓的臉,額頭上的汗水順著他好看的輪廓,最後沿著下巴一滴一滴敲在他的手背上。我看不清他的眼神,我猜不出,他現在在想的是什麼。
不到十分鍾的樣子,醫生從急症室出來:“急性腸胃炎,我們已經給她打了止痛針了,沒有什麼太大的問題,這兩天就在醫院掛掛水吧。”我一下子緩了一口氣,心裏詛咒著可惡的八點檔連續劇。
楊茗聽醫生說完顯然和我一樣輕鬆了許多。他也沒有要進病房的意思,依舊坐回到病房外的椅子上。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和我說了第一句話。
“離沐,我不知道應該怎麼和你解釋···我不知道怎麼會變成這樣···可是···”
“可是事情就是這樣了,對嗎?”我慢慢站起身。我望向他,他卻避開了我的視線。
我深吸一口氣,用剩下的所有力氣淡淡地對著他說了最後一句話,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鍾離沐,即使到最後輸了,也要驕傲地離開。
“楊茗,是你先對不起我的,是我先甩了你的。”
其實,不用他開口,我也已經明白了。從他抱起她,到她進急症室,到醫生出來說沒事,隻是幾個小時的時間,我就已經看明白了。曾今關切的眼神,焦慮的表情,為別人擔憂的心跳,原來早就不屬於我了。我是什麼時候把他丟了?
鍾離沐,你把你最愛的男孩丟了。
回到a市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宿舍裏沒有人。來回奔波了一天,中午也沒有吃東西,現在胃裏空空的。情況再惡劣也不能委屈了自己。我從抽屜裏掏出了餅幹,牛奶,開始往嘴裏送。
整個空間隻剩下我口腔裏咀嚼食物的聲音,顯得特別安靜,這種感覺讓我覺得可怕。
一聲手機鈴聲讓我不由顫了一下,我打開,是一條短信。我從離開醫院之後一直等的,原來不過三個字“對不起”。太過諷刺的一個詞,從高中起4年的感情,不明不白到最後變成了一句“對不起”。我搞不懂,我弄不明白,問題到底出在哪裏了?為什麼最後結束的時候連一個解釋都沒有,我需要的是交代,不是“對不起”!
我抓起手機,想都沒有多想,我隻知道,那三個字太過刺眼,是一種不負責任,是一種羞辱,不是道歉!直到手機在窗外的空氣中傳出來電鈴聲的時候,我才意識到了什麼,隻是為時已晚,樓下的草坪漆黑一片,不像是有任何生命的跡象。
我俯身摸索著,就差沒有在草坪上匍匐前進了,可是仍舊一無所獲。“不對啊,照理來說,是應該掉在這個位置的呀。”
“同學,需要幫忙嗎?”真是來得太及時了。
“能把你手機借我一下嗎?”那個見義勇為的同學掏出手機給我,我撥了自己的號碼,草地的盡頭傳來充滿希望的鈴聲。我朝著那個呼喚我的聲音直奔而去,就在觸碰到它的同時卻一個踉蹌沒有站穩,直直栽了下去。
夏天的晚上濕氣太重,好好的草坪上泥巴滑得可以,更可悲的是,學校的綠化太過善解人意,草坪邊上就是一個小池塘。
“嗬嗬嗬······”岸上傳來不解風情的嘲笑聲“同學,沒事吧···”這樣的關懷明顯是想遭到我的唾棄。我撲騰了兩下,還好,池子不是很深,站起來也不過是到腰上麵一點。那個剛剛樂於助人借我手機的男生又再一次發揚了活雷鋒的精神,他不知從哪兒找來了一根細細長長的樹枝,一點點挨近我“抓著上來!”我抓著樹枝的一端小心翼翼地往岸上爬,就在快要靠近他的時候猛地往回一拉,那人哪裏反應地過來,一下子沒穩住直接往池子裏栽了下去。難怪他剛剛在岸上看得那麼開心,這掉下河的樣子倒真是怪難看的。惡作劇之後的我笑得可比他那會兒嘚瑟多了,他剛才充其量也隻算是得了個意外之財,我這回可是親力親為自己親自動手換來的結果。那人在池子裏撲騰了好幾下才站穩了身子。他擦了把臉上的水,好像極度不可思議“你沒病吧!”我再也忍不住了,笑得停都停不下來。
估計大晚上從這裏經過的人都會被池子裏的這一幕嚇到。一男一女濕淋淋地站在那裏,女的笑得前仰後合,男的一臉錯愕,手上拿著半截樹枝,頭發一縷一縷的黏在臉上,頭頂還有片枯樹葉子滑稽的貼著。這真是我倒黴又悲催的一天裏最值得歡樂的事了。
隻是,笑著笑著,為什麼忍不住哭了,而且還收都收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