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上都城順景山下以景國王宮為中心的一圈又一圈的華廈大屋集中了全景國的貴胄公卿和各路達官貴人的話,上都城東靠近港口的由好幾條十字交叉的寬大巷子組成的龐大的街區則集中了景國所有的豪門富戶。過了專門買賣稀奇怪物資和海外奇珍的有點古古怪怪的東市,過了幾條街,便能發現好幾條深邃的巷子,巷子裏濃蔭蔽日,種滿了高大的鳳凰樹,這裏居住的人都是深藏不露的,既有景國本土的豪門的祖屋,也有海外巨賈置下的豪宅。這天,巷子裏照例很少行人走過,正是午後時分,不知誰家的馬車匆匆行駛進了其中的一條寬巷,它的車轍碾在厚厚的鳳凰花上,悶悶地隻發出細碎的聲音,連路邊一對大膽的散步的情侶都沒有驚動。這對情侶正是貪戀寬巷子僻靜的環境才避人耳目地走到了這裏,馬車駛過的時候他們正抬頭望著高牆,暗想,走了這麼久還沒有看見一扇門,這座宅院該有多大,住在這裏的該是怎樣的有錢人啊。
高牆內,一片碩大的樹林,在樹林的最深處,一處小小的樓台,兩個玄衣的男子正在下棋。乘著品茶的間隙,兩人中身材魁梧的那個看了一眼坐在對麵的男子,想了一想,恭敬而堅定地說:“主公,關於驪姬這筆帳,我有一些話不知道該說不該說。”另一個男子笑了笑,英俊的臉上一副篤定的神情:“你要是二話不說就去做,那就不是麒麟社心思最縝密的金麒麟了。”不錯,這座常人難以涉足的深宅大院真是神秘的麒麟社的一個據點。而那位英俊的男子,正是麒麟社的頭領玉麒麟,他頓了一頓,說:“你但說無妨。”
金麒麟清了清嗓子道:“這明明是一筆折本買賣。我金麒麟從來沒做過這麼窩囊的買賣。我不做!”“你一定是先前的買賣做得太順利也太霸道了,才看不上這樣的小賺頭的買賣吧。”“這筆買賣投入是小,但是我們的獲利也太薄了,要不是看在你是玉麒麟的份上,這個生意我是不做的。”
“看看,你都被那些利欲熏心的達官貴人慣壞了。利用他們的貪婪,設一個陷阱,引他們入甕,獲取我們的所需,再給他們一點蠅頭小利。這些見錢眼看的人,津津樂道於自己的獲利,卻不知不覺付出了重大的代價。這一套無往不利,見人滅人,見鬼滅鬼。這樣低段位的遊戲,你不覺得厭倦了嗎?你又怎麼知道從驪姬身上不能獲得我們感興趣的東西。”玉麒麟從旁邊拿起一個酒杯,自有一個年輕的護衛上來幫他斟滿了。為什麼在和部下談論這個女人的時候自己總在喝酒,他心裏嘀咕了一下。
金麒麟哈哈笑了幾聲,掩飾了一下自己的尷尬,拿起一杯酒一飲而盡,又不依不饒地說:“我看是驪姬身上有主公感興趣的東西吧。”麒麟門成立七八年以來,這兩人並肩攜手,不知道經曆了多少凶險挫折,彼此間的關係早已超越了主公與屬下,而成為了親密的弟兄。一杯酒下肚,話題又圍繞一個美麗的女人,自然也就帶上了幾分冶豔的色彩。
玉麒麟嘴角微微動了一下:“這個女人……”他把酒杯舉到眼前,細細地把玩上麵的花紋,道:“凡夫俗子最多覺得這個女人外貌不俗,性子奇特,而動了幾分獵豔的心思,嗬嗬。不過,她遠遠不是那麼簡單。不,應該說她很不簡單。”他的平靜的眼睛裏忽然閃耀出神采。金麒麟安靜了下來,他已經習慣了主公從大堆的線索和繁複的情報中做出驚人發現時無比投入、神采飛揚的樣子。“她……她甚至讓我想到了一個人。”玉麒麟眼睛裏冒出灼灼的光彩。“是誰?”金麒麟有點惴惴地問。“玉屏山那位。”玉屏山!像一把冰水澆到了燒紅的炭火上麵,無論是說出這個名詞的玉麒麟也好,還是聽到的金麒麟也罷,甚至旁邊的護衛,都聽見自己的心裏哧地一聲,旋即被這個地名深深的震動了,半響無語。等到金麒麟能夠開腔的時候,他直覺地嗓子裏澀澀的,道:“金麒麟領命,但憑主公差遣。”
“好,辛綴,送金麒麟出去吧。你記住,如果明天驪姬到這裏來,吳問景也會來的。”玉麒麟長袖一揮,徑自跺到樓台的一角,抬眼越過樹梢向遠方望去。遠處,青翠的順景山之巔,景王的宮殿金頂正在陽光下閃耀出金色的光,整個宮殿越發像通體金色的仙宮,淩駕於整座上都城的上空,接受萬眾仰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