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次,他們太自我作古了,太自戀了。“70後”在這一點上,與上兩代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張檸的一個觀點我很認同,就是“無主句”的大肆啟用。(《70後作家,撤退還是前行?》,《新京報》2012.3.3)看起來這隻不過是一個語言修辭問題,實際上起決定作用的是語言背後的那個主體性。他們自認為真理在握了,自認為可以由他們來講今天中國的故事了。錯了。語言的驕縱,反映的是他們對這個目前現實內部運行真相的真正陌生。大概他們都進了城,有了房子、女人、車子、票子,再加上無時無刻不在耳畔鳴響的幸福故事、快樂節奏,他們不但服服帖帖臣服於這樣的圖像現實,而且還很以為可以由此開始施展拳腳,製造新的中國文學了。這是他們的自戀自大之所以非常嚴重,以至於構成了他們基本世界觀的原因。
毫無含糊,我的這一點判斷,並非臆猜,若要寫成文章,大概也得有好幾個作家論、作品論吧!
二、視野被個體化消解的“70後”批評
有專門研究“70後”作家的批評家嗎?我並未統計過。但據說專門研究“80後”作家的都已經出了不少書了,這麼說,“70後”的研究差不多是門顯學了。
文學總是向後看的,這是個老規矩了,聽起來道理強悍無比。
然而,誰又能在每年作品的排行榜上把《紅樓夢》、魯迅刪掉呢?唐家三少、我吃西紅柿等網絡“大神”都有近百部紙質作品行世,誰的碩博畢業論文敢以他們為對象呢?掙了多少錢與作品能否被更多的人認可,恐怕目前還不能畫等號。金庸武俠小說、楊紅纓童話等,是喧鬧過一陣,但才過了沒幾年,這些作品的價值似乎誰也不敢打保票吧?至少不能因為課堂教材不被學生歡迎而來盲目確認這些讀物的價值就一定大得不得了。一個簡單道理別忘了,不勞而獲、順手牽羊占有財物大概每個人心理上都有,但不能就此說,“偷”必然比正當獲取更有價值;嫖娼、“老牛吃嫩草”,沒有哪個男人不想嚐試,但也同樣不能就此說,嫖娼、老牛吃嫩草才是男人性愛、情愛生活的最高境界。關鍵在於,能否在批判社會價值機製錯位的大前提下,衡度“70後”觀照世界人心視角的問題,而不是凡寫出來的都是好的,凡這一代人的私人經驗,都一定具有自明的時代價值。那樣的話,我們隻有先把我們腦係統中已經建構起來的所有人類優秀經驗刪除了再說,尤其首先刪除了現代社會的現代性經驗再議今天的“70後”成就。比如,康德的經驗,哈貝馬斯的經驗、鮑德裏亞和吉登斯的經驗和麥克盧漢、波茲曼的經驗等等,更不要說魯迅等中國啟蒙時代諸多大師們的思想了。
所以,我勸我的同道者,要研究“70後”,沒有誰攔著,但得在現代社會人的現代性建設的大前提下,放到文學史的縱橫坐標上來看,別就事論事,動輒偉大呀、傑出呀、獨一無二呀、填補空白呀的。
美洲新大陸是有,但不是每天都有。
葛兆光的《中國思想史》都寫到“一般的思想、知識和信仰”層麵了,文學批評,特別是對於“70後”文學的批評,還停留在所謂精英的那麼一點可憐的“個體化”水平,是該“70後”批評家整體反思反思了。這一層麵看,對於“70後”的批評,恐怕真該重新啟動盧卡奇的“總體性”理論視野了,而不是相反。這是今天這個時代的諸多規定性推到這一代批評家麵前的首要的思想課題,套用葛兆光的話說,亦是今天時代一般文學讀者願不願意體驗文學,以及怎樣在一般的文學人口層麵解釋文學的問題。
三、經濟主義催生的“80後”作家
這個群體的文學創作,的確給人耳目一新之感。“新”,當然指的首先是“寫什麼”,其次是“怎麼寫”,到了“寫得怎樣”這一層次,耳目可能就不怎麼新了。
然而,我頗不自信的是,“80後”的文學,我依然讀得不多也不透,另外,對於他們普遍性的人生,我還缺乏起碼的體悟,肯定不在共同體內。
我唯一敢說道說道的倒是,我或我們,肯定在生活共同體內。頭頂一片藍天,腳踩同一大地,必要時,還可能都或多或少茶餘飯後討論釣魚島和非洲窮哥兒們的事,也都曾經和現在仍為國足不爭氣捏過一把虛汗,相信,也都在網上網下因討論《小時代》、《致青春》,或《鋼的琴》、《甄嬛傳》還麵紅耳赤過,等等。種種跡象一再表明,“80後”也許並不是某個抽象的符號,也絕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某些異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