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愛琴海的日出(2 / 2)

就在這時候,一大片烏雲出現了。烏雲底下的太陽,露出下半個圓,跟燈籠似的,太陽起不來了,隻好把雲鑲上一圈赤邊。現在的太陽就像爐膛裏的灰燼一般,木炭的灰燼,燃燒的地方非常熾烈。

我不忍看隱在烏雲後麵的太陽,返身進到房內,暖氣機悠悠地送出熱。寬敞的浴室和臥室間隔著一麵超大的玻璃,相當於整間浴室和臥室的隔牆,簾子拉上拉下,極盡風情。此刻,卷簾放下了。在我的想象中,燈光下浴室中人投在卷簾上的倩影,宛如自動的彩色皮影,在房中人的眼裏驚若翩鴻。這就是我的房間,內裝修浸透了古希臘、古羅馬的享樂主義情致。

回到半圓拱的法式長窗口,紅光越來越亮了,仿佛海底燃燒著一爐鋼,一盆火,海水清晰起來,大海睡醒了,寒冷驅散了。

左前方的坡道上,有汽車迎著霞光駛去。遠方是天,中間是大海,近景是田疇。太陽應該從橙光的地方升起。

海鷗“嘎嘎嘎”的歡唱聲響徹雲裏雲外。海鷗和公雞的對話得之於心,隨風飄曳的橄欖樹枝傳遞著海鷗和公雞的酬唱相和,“啊啊啊……喔喔喔……”

海水變淡了,呈灰蒙蒙的一片,海水由靜止進入流動狀態。

我等待噴薄而出的一刹那。

太陽就要衝破烏雲層,來了。守望日出,在聖托裏尼島。海麵亮起來了。天亮,海更亮,就在烏雲最濃的後麵,會跳出一個太陽。天邊,一片絢爛而動人的彩雲過海而來。紅光下麵,有一塊燃燒著的炭。太陽出來的一刹那,海鷗叫得最歡,啊……啊……啊!半壁見海日,空中聞天雞,它們知道白天來了,魚來了,溫暖的海水為它們送來了早餐。

天上飛起一簇彩霞。六點半的光景,天上多了兩條彩雲。橫空飛練,朝著一個方向,太陽的方向延伸,仿佛探照燈,迎接旭日的禮花。

太陽初升一刹那的驚喜,人神共歡。烏雲底下那個橙色的火球越來越大……把遠處雲的邊鑲上一圈金黃,像霓虹燈那樣。我捕捉到了。太陽出來了!來了!快點快點快點,攝像機架起來!

太陽移步之處燃燒起一團團黃色的火焰,太陽把烏雲也照亮了。

太陽從烏雲後麵跳出來的刹那間最攝人心魄,等待,那個光源越來越紅,像煉鋼爐。我不放棄,不放棄太陽。燃燒吧,炫目的紅光。出來了出來了,紅光!烏雲上沿被鑲了一道金邊。紅光打底,橙色的光,太陽裏出來天使模樣的一朵雲,就是剛才那朵雲,遨遊過太陽後,又回到人間,像一架起飛的飛機,斜刺裏升空,太陽來了,真的太陽從烏雲底下快速鑽了出來。熾白炫目的太陽變身半個橙色圓的核心,光芒四射。

守望著,從五點半到六點半,冷,不辭勞苦地守望著,終於有了回報。

不僅是阿波羅神,太陽也是普羅米修斯帶給人間的一爐火。

敞開懷抱,迎接旭日東升吧!

我從法式長窗跳到陽台!

獨自憑欄,雙手沾滿了朝露。

現在,我的身體變暖。我不再感到餓。

隔壁傳來了咖啡機的磨豆聲,一股醇厚的濃香。左前方半山腰的農舍裏,有幾隻羊醒來,站起身,迎著太陽“咩咩咩”地唱起歌。

哇!那個橙色的火球,鋼爐裏麵最核心的一團火,火後麵一個半圓的光芒,罩著半圈橙色光暈的旭日正在冉冉上升……眼睛不敢看,不敢正視。人類的眼球脆弱,隻能躲在工業產品攝像機後麵欣賞大自然的奇觀。

我從上海出發,飛行十八個小時,來到人類文明的發祥地之一希臘開始這趟懷古之旅,我的大方向是往西北方向飛啊飛,我看到了地中海壯麗的日出。倘使我不按航線,而像海鷗一樣筆直地飛,我會繞地球一周,回到我出發的原點,上海,我在地球的另一端看到的日出,和來自家鄉的同屬一個太陽。東半球日落了,又迎來西半球的日出。我守望旭日,借初升太陽的光芒,蕩滌塵慮,消解煩憂,給生命灌注光明,希望,熱能和力量。

責任編輯 林 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