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間的山路八盤十彎,坑窪難走。有時眼前似已無路,但分草躍石,尋著朱砂望去,卻又是柳暗花明一片天地。走了半路,才恍然覺出這山路原也並不是人走的路,隻不過是山頂川流之澗,如今幹涸枯竭了罷了。偶有赭石攔路,二人就以手拭石,探看朱砂。就這樣疑疑惑惑地一路追隨了去,終於峭崖之下見著了一處屋舍,一點的煙火之氣。
“皇上,你看那屋前繩上晾曬的可是女子之物?”
小昭掩嘴低語,再看身後的拓跋浚,已然是紅了雙目,滿臉的相思。愈發的近了,那曬繩上赫然掛著的不僅有女子之物,還有一件男子的青灰鼠褂!這褂子的衣袖折了上去,緊緊地壓著旁側的碎花百褶裙尾。拓跋浚的心一陣抽痛,他認得真切,子襄師兄慣喜暗色,這鼠褂長有四尺,兀自和那些個女子的衣衫一起就著日光,瀝著水。
穀伯伯的聲音亦若有若無地傳了出來。拓跋浚擺了擺手,示意小昭躲到了一塊巨石之後。
“沿路上的朱砂可都蹭幹淨了?”
“小昭辦事皇上放心就是!”
稍許就見穀伯伯昂首挺胸走了出來,後頭送出來的可不正是子襄麼!他容光煥發,衣衫筆直,比之於前更覺春風得意。
“勞累伯伯了,此山不好攀爬,下回讓葉子捎信給子襄,子襄去穀中拿就是。”
“你們二人新婚燕爾,她哪一刻離得了你!”老者哈哈一笑,又道:“難不成是嫌棄我擾了你們的濃情蜜意了麼?”
“伯伯,你又嘲笑我們!伯伯若肯舍了穀地,跟我們一起住子襄也是歡喜得很呢。”子襄說及此,麵頰竟紅到了脖頸,引得老者捧腹大笑起來。
拓跋浚聽聞他們之間來往之語,一口氣卡在了喉間,身子仿若石頭般凍在了當地。“新婚燕爾?”“濃情蜜意?”阡兒與子襄師兄?他癡癡地望著那兩件相疊相偎的衣衫,口中腥澀,一口鮮血就噴在了手心。
待得老者走遠,拓跋浚奔至舍下,窗內雙人雙影一前一後背窗而立,他的雙腿竟若鐵鑄一般,再也挪不動半分。隻聽阡兒在屋內嬌聲道:
“子襄哥哥,晨起才梳了的,這會子又梳的什麼?”
那子襄竟板過阡兒的身子,以額抵住阡兒的秀發,柔情款款地摩挲著,又湊上雙唇,意欲吻住她那鶯鶯燕燕的櫻紅。阡兒羞澀不過,輕輕推開子襄;子襄反而一把緊緊攬過她,如夢似幻地閉上了雙眼。
拓跋浚淒然推門而入,隻叫了一聲“阡兒”就已淚流滿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