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晌午下朝回來,正碰上和少爺哭鬧著找尋娘親,一向深居簡出的如笛卻不在燕語苑。嬤嬤們四處尋遍南宮無果,問了門房才說二夫人午前就坐了一頂小轎出去了。急得南宮筠責問底下的女婢嬤嬤們,皆說二夫人打晨起就口中念叨著賈嬤嬤,許是去廟中進香了也未可知。
南宮筠生怕有什麼差池,帶著天偶天意縱馬就奔了出去。尋到平都東頭的大廟,亦是沒有一點蹤跡,這才由著天偶天意帶著奔到了亂石崗之下。
如笛果然悲悲戚戚地立於崗下墳圈子裏,隻身一人,頭上束著一根孝布,哭得是梨花帶雨,氣噎聲嘶。
“鄭嬤嬤,如笛我與南宮小姐自小親厚,她走得早,如笛就若阡兒的親母。怪隻怪為了阡兒如笛我存了私心,本想著藏你於燕語苑,日後尋出根底來好回了老爺,可是——”她說到此處已是數次哽咽。
南宮筠聽她提及妹子,亦心下愴然。待要搭話,又聽她泣道:
“可是沒想到那教唆之人竟真的在南宮府!她如此的歹毒,先自察覺,明是妻妾爭寵來叫走了老爺,暗是要做此殺人謀命的勾當來!若是去都府驗出毒來,想老爺也不會庇護於她!可是老爺的名聲,南宮世代的名聲——”
“鄭嬤嬤所中之毒不查亦知為砒霜劇毒!”
南宮筠之語不啻為一聲晴天霹靂,如笛猛地似從夢中驚醒,她別轉過頭,以淚目視之,竟真的是筠郎!他朝服未脫,想必是著急自己的不見,趕著來尋了心安。
“筠郎!真的是你!你怎的尋到了這裏?原來老爺也是知的啊!”
南宮筠點了點頭,他扶起跪在墳前的如笛,歎道:
“我原以為她隻是施計遣走阡兒,好替中曼收回子襄的心。鄭嬤嬤亦是隻聽了她一麵之詞,被她教唆無奈為之!我遣走她,原想此事到此就已作罷了,並不知她心腸毒蠍至此,竟下得了如此毒手!笛兒,怪隻怪我事先並未把前情告之於你。”
如笛撲入南宮筠懷中,嚶嚶切切自語:
“果真是她麼?如笛此番竟猜得分毫不差?”
南宮筠輕撫如笛淩亂的烏發,墳場淒涼,風亦瀟瀟,他南宮殺敵無數,卻從未冤死過一個罪不至死之人。如今看著腳下的新墳,墳前的香燭忽閃著斷斷續續的白煙——那日鄭嬤嬤叩頭出血,她實也猜不到蟹黃香糕中暗中被人下了“曼陀羅”之毒。若不是日後在都中子襄提及,他這個封疆大吏亦不知那多彩的打碗花能在不知不覺中毀了人的容顏,要了人的命!
“難得你識大體,竟攔過不送都府驗看。”他替如笛掩了掩大氅,心中似要滴出血來。
“阡兒如今下落不明,我們終歸是對不住地下的秀葉妹妹。”
“笛兒無需自責悲傷,筠知道日後如何處置!該是到塵埃落定的時候了。”
他的目光略過陌上稀稀疏疏的幾株冬榆,攬過如笛,長舒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