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一百七十三 逆風持炬(1 / 2)

拓跋浚的酒隻舉到了口邊就淒然停下,他的目光穿過血色浩茫,躍過重重塵累,隻為看向那千裏之外。人何嚐不為芥子,又何嚐不微若浮塵,可此生彼滅,此滅彼生,無休無止的世道輪回中,他的心終歸係在了那塊三生石上,他與她許的佳期永不可滅!

“汝負我命,我還汝債,以是因緣,經百千劫,常在生死,汝愛我心,我憐汝色,以是因緣,經百千劫,常在纏縛。”

他與她當百有這百千劫,亦當有這無盡的纏縛!

小昭不知何時已跪到了白玉殿階之下,他高舉軒轅雄劍過頂,雙目生輝,隻待當今皇上的一聲令下。

拓跋浚環顧周遭,若往日出苑川南宮一般,於師父座前跪地而三叩;旋即又立起拽下渾身的龍騰喜服,奪過軒轅雄劍,幾步就跨出了殿外。

“愛欲之人,猶如持炬,逆風而行,必有燒手之患!皇上,司徒我與陸麗尚書暫替你看著這大魏江山,無論事諧與不諧,皇上記得社稷二字便可。”

師父太極殿外的相囑愈行愈遠。出了宮門的拓跋浚猶若龍入深潭,馬蹄聲猶在耳邊,可人已消失在這一片夜色蒼茫中了。他這個傾世皇孫本就於皇位了了,即便持炬逆風燒手,他還有他的臂膀可以攬過阡兒!

再無人能去阻攔,白茫茫的天地之間隻一皂衣暗影默默目視著出宮的這兩騎主仆,他長歎一聲,見他們二人出了儀門,才踽踽架馬跟了上來。

馬踏雪印,想要追上並不難;中夜沉寂,想知有無追客亦是十分之易。出了平都,離南門漸遠,前頭的那兩匹馬陡然折了回來,馬上無人,追客正惶恐間,從道旁雪樹上忽地跳將下來兩位俠士,他們於半空中左右扼住追客,旋即扯下他麵上罩著的黑巾。

“時涯?”

錯愕間,拓跋浚與小昭同時鬆了手,那時涯滾入白雪之中,再立起身時,已若一野外肥碩白熊,他抖著身子,引得拓跋浚與小昭哈哈大笑起來。

“時涯老兄,沒想到你還在人世!”小昭替時涯拍打著身子,揶揄道。

“是南宮司徒大人救了小人。”

“這半餘年來,你卻在何處藏身?”拓跋浚道。

“掖州息府,是息大人令小人候在宮外,隻等皇上出宮相護!”

拓跋浚上下打量著時涯,他皂衣皂褲,養得虎背熊腰,隻右頰之上驚現幾道半寸深的鞭痕,想是那日慎刑司受刑留下的疤痕。內司的人抬了他出去,合宮人皆以為他以暴屍亂石崗,拓跋浚不禁心下愴然。他又見時涯腰中無劍,遂解下自己腰間的雌劍雙手遞於時涯。

那時涯麵若冰霜,不言不語,單手就冷冷地推了回去。一側的小昭看得甚是入不了眼,遂道:

“皇上賜劍,時涯兄還是接了吧!”

“時涯當不得此劍!就憑臉上的這兩道傷疤,歹人亦不敢近身。”

“時涯的怨懟之氣倒是感天動地!”

“阡兒小姐腹中之子不保,皇上又明媒正娶了中曼皇後,怨懟的該是我家小姐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