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一百六十二 滴水岩子(1 / 2)

黑白無常跨鬆而去。

西上宮的密室中阡兒不知所蹤。

寢殿案幾之上新鋪了苧麻紙,直溜的褶子還未展平,上頭空無一字,隻待念佛誦經的太後重拾宣筆入墨。

先皇過世以來,太後所固持者無非有二,一為抄經,二“滴水岩子”。這“滴水岩子”實為宮中獨景,此岩幾掌之大,通體暗紅,乃當年太後入宮之時從母國北燕帶來。岩上掛一紫檀木桶,桶底鑽一芝麻小眼。桶中每日辰時注滿沸水,水滴由此眼而下,順著岩上僅有的一紋石縫滴滴流入一玉盅之中。盅子裏的水攢夠七分之時需得一個時辰,盅中之水沾了岩的體味,亦不再滾燙,甚是溫潤香甜。

太後本是以此來緩思鄉之緒,這經年的積習延續下來,又不知得哪位神仙方術的點撥,在玉盅子中加了一味駐顏之藥,太後每隔一個時辰喝此仙水一盅,倒也顏容不衰。自位居太後以來,凡有那俯首順眼的後妃來宮中請安,太後高興了就賜仙水一盞,後妃們亦時常感念太後的恩德。

宮中閑寂之時,滴水之聲默默圓滑,合著宣筆之下的點墨,這孀居之時光亦並非過不得。

每日侍弄這“滴水岩子”的恰是時涯。

“餘兒,餘兒,時涯他怎的還不來?”

太後枯坐於榻上,整日間口中隻知嘀咕了這一句,又不許別人碰那木桶玉盅,斷了仙水,對鏡梳妝亦沒了一點興致。

息貴嬪人屍不見之後,餘兒亦很少來西上宮請安,她口中所喚的無非隻是個虛妄。這虛妄若在別宮怕也不過化做了夜裏的一聲聲歎息,而在這鬼哭狼嚎的西上宮卻仿若一根長滿利刺的拂塵,整日在宮中各個角落掃著,刺得人心中發毛。

西上宮眾宮婢路過白玉牌樓時都恨不得把頭縮進衣衿之中,無人敢去看天,那黑白無常指不定又要來索誰人的命來!索了命卻又不留個屍首,實在是奇異得很。

一日太後又在宮中發癡,冷不防地上挪過一暗影,這暗影不跪不揖,腰板挺得筆直。

“是時涯麼?你怎的才來。”太後呆滯著雙眸,手中拿著一團錦線細細地盤著。

“太後,是中常侍。”

太後猛地驚醒,她抬起頭來,眼前此人身穿紫紅朝衣,頭戴紫紅朝帽,這個往日的中常侍卻不是她日日夜夜要尋的時涯。

“太後真的是癡心不改,時涯卻是與先皇眉眼間有幾分相像,可太後不也送他上了黃泉了麼!“宗愛麵帶嫌惡之色。

“你——,這個閹人!”

“時涯原也是個閹人,太後日日讓臣進奉仙藥,臣原以為太後想與他春風一度,沒曾想太後的心腸裏裝的卻是那南宮九鼎。太後的心腸可是比砒霜還要毒啊!”

太後狂笑了數聲,一掌朝宗愛臉上刮來,那宗愛白胖的臉頰之上瞬間多了幾道血淋淋的劃痕。

“哀家的心腸但凡如何也比不上有人弑君之歹毒。”

“太後啊,太後!你知先皇於太子之死心生悔意,怕諸事敗露,那包砒霜不正是太後故意放在此宮廊下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