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人在那兒?”盈兒喝道。
“盈姐姐,那邊正是尚宮舊院,該不會是——”小宮婢縮起了脖子,水盆中的水在手中灑了個大半。
“太後已擱了筆,你們二人不去服侍在這裏嘀咕什麼?”
說話者正是由正殿尋來的時涯,六書沒了後西上宮一應事務全是由他打理,昨兒個太後見他忠心可鑒,親點封他為中常侍,主管內宮之事。
盈兒戰戰兢兢手指影牆裏側,剛要說有鬼,隻聽一女子的柔聲細細地飄來:
“帕上有鳳,帕上有血,血在鳳上,鳳在血下,怨啊冤啊——”
直唬得時涯亦倒退了幾步,他定了定神,伸手拎起桶旁抬棍,幾步就奔入月牙小門。門內花圃前果見一白衣女子蹲在幾株秋葵之前,她長發垂腰,裙下竟立有四腳,隻不見腿來。這女子見有人來,緩緩轉過頭,時涯隻瞅了一眼就丟了抬棍,撒腿便跑。盈兒和那個小宮婢見時涯如此,亦丟了水盆,滿宮亂跑起來。
“有鬼!有鬼!”
一時間西上宮亂成了一鍋粥,眾宮婢俱蜷縮在正殿階前,盈兒拽著時涯的衣襟,兀自“鬼,鬼”地叫個不停。
“鬼在哪裏?”太後隔著窗紙問道。
“在,在尚宮屋前。”
“誰人見了?”太後猛一聽在六書屋前,亦倒抽了口涼氣。
“太後,吾等俱皆看見了,太後救命啊——,尚宮饒命啊——”
喊聲過後是一片哭聲,宮人們見求太後無用,索性跪地求尚宮六書饒起命來,眾人朝著那月牙小門直嗑得正殿階上咚咚作響。過了半晌,哭聲漸弱,有膽大者偷偷朝那影牆瞥去,樹影婆娑之下那六個醬紫的桶身映著慘淡的月光,桶旁是適才盈兒她們丟棄的兩個水盆子,水灑了滿地,餘者亦並無甚奇異鬼怪之物。
“我們與尚宮無怨無仇,怕的甚來?”
“盈姐姐,尚宮的仙體長甚模樣?”
“麵若白絹,無眼無鼻。”盈兒扯著時涯,又道:“中常侍,你離尚宮仙體最近——”
“尚宮她不僅無眼無鼻,還沒有腿來,卻有四個腳。”時涯口中唏噓不已。
宮人們七嘴八舌地論一句,再拜上一拜。無人留意太後寢殿內傳出了一聲沉悶的重響,亦無人敢去那月牙小門處看上一看。
時涯見太後在殿內多時不曾言語,這才撥開眾人入得內殿來。隻見太後倒於窗前軟榻之下,案幾上的黑墨潑了一地,亦澆得太後黑頭黑臉,渾身汙漬。
時涯扶起太後,在她耳邊輕聲道:
“太後,你可知那鬼口中道了些什麼?帕上有鳳,帕上有血,血在鳳上,鳳在血下,怨啊冤啊——”
時涯說得淒淒切切,仿若尚宮仙體再現,嚇得太後手捂雙耳,一把推開時涯,不顧尊體,瑟瑟抖著鑽入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