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宮命在旦夕,她豈能不顧一個將死之人臨終之托!
子襄遠遠看見一宮婢由遠而近疾奔而來,夜風吹開了她額上的劉海,衣袂飄飄,一雙警覺閃亮的眸子於這無盡的宮夜中仿若兩潭山澗的清泉,是她!阡兒?她不是被拓跋餘囚禁在永安殿麼?怎的會逃了出來?他附耳交代了穀雨幾句就不管不顧地奔了過去,他扶住她快要跌倒的身子,喚道:
“阡——”
話才出口,就戛然停在了半空。來人並不是阡兒,她隻是長著跟阡兒極其相似的額頭和眼眸罷了。這個宮婢雙頰汙濁,鬢角的兩縷青絲被汗水浸得濕透,直直地貼到了臉上。細細察之她身量比阡兒小了幾指,氣韻風度全然不似阡兒。
子襄悵然若失,不知是該為不是阡兒而慶幸?還是該為不是阡兒而懊喪不已?
“千——日萬日都沒有一人趕夜闖太極門,你這個小宮婢這般魯莽所為何來?不要命了麼?”子襄鬆開雙手,清咳數聲問道。
“這位侍衛,宮婢名喚豐兒,現侍奉當今太後。西上宮今夜要傳太師,還勞煩侍衛著一小黃門去宮外即刻傳來!”
“西上宮?可有太後的手牌?”
“宮婢出來的急,忘記了拿手牌。”豐兒來回跺著雙腳,甚是焦灼不安。
“沒有太後手牌,就憑你個小宮婢一麵之詞,在下怎的也不敢放小黃門出去夜間尋人的。”
豐兒摸了摸腰間束帶,扯出一巴掌大的小扇。她雙手托舉過頂,故意把那長長的絲絛穗子展於子襄眼前。魏宮舊製,但凡皇上臨幸宮中女人,雨露之後都要賞賜一物做為信物,內宮記檔之時不僅要記下何時何地,亦要記下這方信物,以為日後承恩受孕的憑證。那豐兒見子襄癡癡地杵在那兒隻不言語,不禁滿麵通紅。
“宮婢又豈敢說誑?侍衛大哥還是別讓豐兒再多跑一趟了,這麼地回去又要遭太後責罵不是?皇上知道了亦是會遷怒於你。”
豐兒伸出柔荑小手直晃著子襄的胳膊,一時間子襄亦走了神,她的伶俐嬌羞竟仿若阡兒在側。
“你在宮中可曾聽聞當今皇上賞過息先貴嬪什麼?”
子襄直勾勾地看著豐兒。豐兒心下一淩,今日皇上與自己溫存之時亦是這麼直勾勾地看向自己,不過他問的是那日息貴嬪暈厥的雪夜一件雪一樣的中衣!
“她哪裏是什麼先貴嬪,皇上隻把她做貴嬪呢!賞賜的物什又怎會少了?每日一大早的不是書畫,就是珠寶的。聽聞前幾日還獨獨賜了她一方金手爐,隻因她——”豐兒瞅了子襄一眼,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