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不拿著?難道這把刀不是息貴嬪的麼?”
阡兒略一躬身,雙手接過了銀玉小刀。她緩緩抽出刀身,刀刃光可鑒人,已無了一點血漬。再插刀入鞘時,刀刃正好卡在鹿皮兩兩接縫之中,亦不會脫落開來。
拓跋餘屏退左右,低聲問道:
“這會子沒人,貴嬪若不解氣可再刺朕一刀就是。”
阡兒的頭埋得更深了,她囁嚅道:
“阡兒隻是驚歎這宮中的匠人手藝之巧——”
拓跋餘哈哈一笑,他素喜阡兒的不卑不亢,在永安副殿這幾日來,阡兒口中從不說一個“錯”字,仿若他拓跋餘就該挨了她這一刀!他指著阡兒手中的銀玉小刀,又指指外頭的朗朗乾坤:
“服侍我的人倒也罷了,她們自不敢多嘴。不過要是把這刀交到製造司那裏去,宮中之人恐就盡知曉刺朕之人姓甚名誰了。”
阡兒鼻中“嗯”了一聲。她如今寄人籬下,又想苟延殘喘保住自己的這條小命,即使拓跋餘說出大天來,她亦無法反駁。一個手上沾滿了鮮血的荒淫之君,他此刻不殺自己並不一定日後不殺自己。他的那點子憐憫寬容之舉無非是別有用心罷了。阡兒時時刻刻不敢鬆了這口氣,她刺他一刀都未刺死,她隻能如此冷冷地待他,又低眉順眼,不激怒於他。
“貴嬪還未謝朕不殺之恩呢?”拓跋餘求謝恩還是頭遭。
“阡兒——”阡兒喉中哽咽著,幾欲淌下淚來。她謝恩?他於她隻有怨恨,又哪裏來的“恩”?
“貴嬪還對朕誅殺應彩她們怨恨朕麼?”
阡兒隻呆立在龍榻之前,亦不說是,亦不說不是。
“應彩她們是太後所選,朕為了保你,才在太後那裏不得不退了一步。”
“保阡兒?阡兒寧可那時就受了那千刀萬剮之刑!”
“你——”拓跋餘氣得雙目圓睜:“你可知那日朕求來了什麼?”
“但憑什麼亦與阡兒無關。”
阡兒深深一躬,懷揣小刀於懷轉頭就欲離去。才走到榻前雙龍屏風之後,隻聽拓跋餘拖著腳步立於了屏風的另側。
“餘兒求太後——先皇一周年後娶貴嬪為妃!”
阡兒心中一驚,難怪那日雪夜自己受了一棒,原來是太後明裏應允了新皇,背地裏卻要暗暗誅殺自己。她一步一搖地邁入內殿,心中大叫不好!
她出怡心宮寢殿之門時原是手中拿著中衣的,暈厥再醒之後中衣卻不翼而飛,她原以為是他拿走了,以後要挾自己為用。她猛轉過頭,盯著拓跋餘,緩緩道:
“阡兒的那件中衣呢?皇上可曾拾著?”
拓跋餘心中大慟,她並不以日後封妃為喜,反而惦記著那件“陌”字中衣!他九五之尊竟淪落到如此拾人之物的地步麼?他恨聲道:
“你個息阡,羞也不羞?朕若見著定裂它為碎片!”
阡兒聞聽此語,頓時頭暈目眩,扶著內殿門框就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