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宮門兮到白頭,金銀珠玉兮用不盡。
桑榆之歌兮不得聞,琴瑟琵琶兮弦斷離。”
歌者自愴然悲戚而歌,聽著自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怡心宮與世隔絕,俗世之聲怎入得了佳人之耳?唯令佳人感懷的無非就是這牆外釅釅而淒美的歌聲罷了。
無香餌無絲竹,阡兒默默用絹帕擦拭著案上之焦尾琴,又是一個大雪封路的季節!他音訊全無,“遠離平都,不爭皇位”,從日出到日落,從日落又數到繁星滿天,她恐再也等不到他了,一切皆是宿緣!她不到白頭卻已勝似白頭!阡兒懷抱焦尾琴,輕撚慢挑張口就和了一首白頭吟:
“郎出宮門兮妾已白頭,鴛被鴦枕兮滿目蒼痍。
瀟瀟牆外兮難得再聞,空抱焦尾兮冷風淒淒。”
餘音未盡,隻聽阡兒又喃喃道:“去年的今朝,南宮大雪,葉蓁和軒轅隔得是那麼的近。”
她歎了口氣,低眉意欲再奏一曲。忽聞屏風之外一人低語:
“今朝更近,阡兒妹妹想再聽一首瀟瀟牆外麼?”
阡兒從心底發出一聲驚呼,這驚呼聲戰戰兢兢地隨即化作一聲嬌喘。她一手抱焦尾,一手提曳裙,轉過榻前屏風,在那人麵前含淚而立。
“子陌哥哥,真的是你麼?”
“是我!”
他攬腰抱起她,連同她懷中的焦尾琴一起向她歌中所吟唱的“鴛被鴦枕”而去。他用錦被裹住她戰栗不已的身子,與她麵對麵坐於喜榻之上,橫陳焦尾,十指撥挑,緩緩奏出了一曲“瀟瀟牆外”。
“此曲理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阡兒嬌羞地臥於子陌懷中,這漫天雪夜,嬤嬤們早就找別宮暖和之地睡去了,她正可與他相偎相依,一夜不眠。
“若妹妹願聞,子陌就變成一個巴掌大的小人,日間藏於阡兒之袖,夜間化成真身陪妹妹到天明若何?”子陌癡癡地笑著。
“若真有此法,那幹脆阡兒變成一巴掌大的小人,子陌哥哥攜阡兒遠走高飛就是了。”
“此話當真,今夜我們就走吧!”
子陌拉起阡兒,撕扯下一丈餘長的緯簾,竟欲縛阡兒於身,一同越牆而走。阡兒嗔怪道:“難怪非我族類,說起一出就是一出。即使這麼走了,那拓跋餘豈不先疑心到你身上來。”
“子陌隻允他不爭皇位,可並未允他不爭息阡兒啊。”子陌淒然一笑,扔下緯簾就把阡兒緊緊抱入懷中。
“子陌哥哥還在惱阡兒麼?”
“嗯。”
“那日是阡兒救人心切了——”
“好一個救人心切!”子陌輕輕把阡兒壓至身下,他聞著她身上獨有的幽香,雙目都要淌出血來:“難不成阡兒要救一百次人,就要一百次以美色相誘麼?”
“子陌哥哥!”阡兒羞紅了雙頰,眼淚奪眶而出。
子陌捧住阡兒美若初桃的臉龐,吻著她的熱淚,臉上卻露出無限的歡喜來。
“你既來罵了我,羞了我,我也悔了。這會子都說開了,這裏冰寒地凍的,你走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