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世間女子皆癡情的,昨個兒小昭就見易雲丫頭撲在了穀雨這小子的懷中,哭得黑天昏地的。”
“那還不是她怨時涯拋舍了她們母子,一門心思地就進了宮,那個息——”穀雨看了一眼已然雙目通紅的子陌少爺,終歸還是把後半句話生生地咽了回去,他們如今的境遇都拜這個息貴嬪所賜。
魏宮四門緊閉,易雲立於東門之外隻等著宮中有人出來。她拎著裙擺躲於候亭之下,左躲右閃,唯恐雨雪打濕了這身她一直藏在箱子底的舊衣。終南山上是時涯哥哥親手解開了它腰間束帶,一日夫妻百日恩,憐兒已會蹣跚學步,她時時刻刻都未忘了那夜的春宵,一路的恩愛。她吐他扶其背,她渴他遞泉水。
可今日天暗雪飛的,她與他的月末之約他會記得麼?易雲凍得左腳踩住右腳,右腳又踩住左腳,不知在心底叨念了多少句“阿彌陀佛”。
好在月影之下一人默默推開了宮門,“吱呀”一聲輕響在這寂寥的深夜甚是驚人魂魄,易雲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裏。宮門離候亭百步之遙,她聽得真卻看不很真切,不過雪花之中踽踽而來之人穿著的是身藍衣,她依稀記得那日在宮中時涯哥哥所著的並非藍衣。她欲呼之,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她顧不得雨雪交加,迎著那人而去。
“易雲,是我穀山。”
“穀山?他呢?”易雲睜大了雙眼。穀山的身後是漫天的飛雪,哪裏還有第二個人從那扇宮門中出來!
“今夜突降暴雪,貴嬪宮中早就沒了炭火,趁這黑漆之際時涯需得走一趟怡心宮,恐此時脫不開身呢。”
炭火!炭火!他們的憐兒在那寒窯之中亦沒有炭火,又有誰去替她們母子尋來?息小姐——,時涯哥哥已為你受盡了世間屈辱,難道僅僅這一麵你亦不放他來見我麼?
“穀山,需得你再跑一趟,易雲有幾句話當麵想對他說。”
穀山撓了撓頭,沉吟了片刻,一字一句道:
“時涯正是有話要我捎給你。”
“什麼話?你快快講來。”
“時涯說入宮如入佛門,他不想見你,你日後也不要再來犯這險地。”穀山別轉過頭,他實也不想看見易雲臉上那隱藏不住的悲慘。
“他好狠的心哪——”
“宮深似海,即使今日時涯出得了宮闈,不見得日後他亦能如此。他這也是為易雲你好啊!”穀山長歎一聲,他望了望黑黢黢的幾丈宮牆,一時似又想起什麼,可又不忍心說出口。
易雲到底還是那個伶俐丫頭,她拉住穀山的衣袖,催促道:“他還說了什麼來著?你直言就是,還有什麼我易雲不能忍受的呢?”
“他說你可帶著憐兒改嫁他人。”
穀山說完就一頭紮入這漫天飛雪之中,他才疾走幾步就飛奔起來,他極力要撇開身後這頂候亭,撇開這候亭之下的漫天怨懟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