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終歸還是擺了擺手。宗愛趕忙俯身上前揉搓著皇上並無知覺的雙腿。每揉一下,拓跋燾的臉色就陰沉一分,直到宗愛亦覺出了君王心底的不快,才緩緩住了手,側立一旁悻悻地擦著臉上之汗。
“宗愛啊,你說我這腿何時才能跨馬揚鞭?”
“皇上——”
“太子不忠不孝,朕要是廢了他,朝廷之上會不會再次謠言四起?”
“皇上——”
“餘兒克己複禮,立餘兒為太子如何?宗愛,你跟隨朕幾十餘年,現下無人,你倒是說說看。”
“皇上!”
宗愛撲通一聲跪下。廢立太子乃關乎江山社稷之大事,如今太子拓跋晃行不齒之事,他一個宦臣又怎能進隻言片語,除非他不想要了頸上腦袋,他回以三聲皇上,老淚縱橫之外再不敢多言半句。
“閭氏審得如何?這都幾日了,可有案書?”
“案書倒是有,皇上病體之中正需將養,還是不要看了。”
“拿來!”
宗愛惴惴從懷中掏出供狀,抖著手一撕為二。他尋著身側的蠟台作勢就要焚燒,怎奈日間無火,宗愛無奈隻好把那供狀揉在手心。
“宗愛,你這是為何?”
“皇上,此供狀若適才之朝臣上表,還是不看為上。”
“拿來!”
宗愛見皇上怒不可遏,隻好抻平供狀,雙手托起,戰戰兢兢遞於拓跋燾。
隻見供狀之上寫道:
禦女妙則妖媚惑主,即為當今聖上之寵姬,又於出入未央宮假借取換衣物之際迷惑太子,令太子終日惶惶,不知如何奏陳於父皇。此褒姒妲己之禍國妖孽不除不以為快,不除不以為安。故罪女閭氏藏毒於香糕之中,欲鴆殺之。殺之不得,願一死以證可鑒忠心。
此供狀寫得閭氏大有磊落不私襟懷,可有太子私會娥女在先,阡兒衣不解帶服侍在後,拓跋燾哪裏會信阡兒迷惑太子之說!“令太子終日惶惶”,在拓跋燾眼中便成了“太子求阡兒不得,終日惶惶。”“不知如何奏陳於父皇”,更是荒誕!——逆子猥褻宮中禦女,躲到床幃之中,非驚嚇不出,又怎會奏陳?
“他竟覬覦朕的阡兒!”拓跋燾目眥盡裂,軒轅見血,不得不防!日後這逆子不知還會做出什麼弑父奪美之事來。
“傳朕的旨意,逆太子拓跋晃貶為庶人,賜白綾三丈,鴆酒一杯,赤金十兩。著中常侍宗愛即刻前往月室宮。”
“皇上——三思啊!”
拓跋燾無力地擺了擺手。宗愛喜滋滋地領了皇上口諭,備了三樣物什。剛出了殿門,迎頭就差點與阡兒撞個滿懷。阡兒身側不遠處旋即傳來修敬尚宮的一聲驚呼,皇後娘娘口中噴血,她的眸子緊盯住宗愛手中的邪惡。
“阡兒,阡兒——,快去救——”皇後娘娘一語未完就昏死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