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筠轉身對子襄道:“銀環亦可修補,此行路途險惡,你可安心與阡兒之環俱暫放於為師處?”
子襄意會,朝師父叩了三個響頭,就頭也不回地相攜穀山縱馬出了南宮。中曼亦奔出恩澤堂,在南宮大門處泣淚相望,焉支暮靄,溪外海棠,他從此就一揮而別了麼?十幾年的相伴相攜,耳鬢廝磨他亦這麼輕易就拋卻了麼?阡兒若在,他身亦在;阡兒遠離,他身亦追隨而去。早知如此她更不該一味聽從母親,她縱使有一百個不情不願,幾千種愛恨情仇,現下又能奈幾何?
“曼兒,人已尋不見了,回去吧!”
中曼撲入父親懷中,哽咽不已。阡兒無父母相伴卻處處勝過自己,她奪走了自己所鍾愛的子襄哥哥,她奪走了自己十幾年的苦苦相思。如今回想起來過往之種種哪一樣不是莫名的諷刺?
“父親,他能尋到阡兒麼?”
苑川之外能有多大?更何況他所追尋的是他心中之妻。南宮筠回望紫蘇,那裏亦有他的妻,曾經的近在咫尺,卻讓他苦苦追了十年有餘。子襄亦似又亦不似當年的自己,他有雙環之配,卻恐不知阡兒之心!她擱下銀環決絕而去,焉知又會生出怎樣的姻緣變故?世間萬事萬物刻而求之不得者比比皆是,反倒是無心插柳柳卻成蔭。兒女姻緣皆為天意罷了。
“阡兒舍下銀環,不以為意。你卻苦苦向父討要銀環。世間成雙成對的哪是什麼目之所及之物件?唯有人心罷了。你若執意還要,為師自可比著再造一打出來。到時你與和兒各自一個,你看如何?”
“如此多的重樣腳環又有何趣?父親不用勞神去做,中曼隻要阡兒的那個!到時子襄哥哥定來尋此環,中曼給他便是。”中曼苦中帶笑,怔怔地望著父親。
“我南宮筠怎生出了如此一個癡兒怨女。都說你極像為父我,我看內裏倒是像極了你的母親。”南宮筠哈哈一笑。
“這又有何不好?母親終歸懷有了南宮嫡子,父親更是看重母親了不是?”
“不過太過了終是不好。尋一兩情相悅知心人,如此才不枉來此世間走上這麼一遭。”
南宮筠眼望西山,從此穿過向東就到了掖州,他想起了阡兒之母——愛妹南宮秀葉。秀葉雖則享世不長,但息生疼愛嗬護了她一生一世。如今息生遠遁,息府不存,阡兒又不知去向,她不用親眼目睹這悲歡離合,家道沒落實也是前生修來的福氣。
她葬於了掖州城外溪畔高處,魏王屠息以來他就再未去憑吊過。按子襄之“溪桐圖”修建的淩雲橋頭景致十幾年來自己總覺眼熟,想來溪橋風光北地常見,怎生萬萬想不到的是此圖所描正是那掖州旖旎之地。若早早領悟識破,子襄或可尋到掖州,一問息生父母生前之故事,了卻一樁心結;亦或可早早認了此門兒女親事,眾人不用在旁做那些個無用之牽線攛掇,中曼或亦不會對子襄生出如此的癡情願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