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父大人在上:
阡兒本罪家之女,容舅父大人不棄收留於膝下,撫愛甚重。阡兒本應恪守盡孝,以報舅父之恩。怎奈今春以來諸事皆由己而起,廉頭堡之變,南宮被搜,姨母遇刺。紅顏禍水,終日惶惶,又豈能再滯留南宮,牽連於他人?
舅父讀此書時,阡兒已攜時涯遠離苑川,易雲亦願隨行。前路茫茫,不知何時才可返鄉,阡兒枕下有銀一袋,望舅父送於易雲母家,以表阡兒愧疚之心。阡兒自幼喪母,如笛姨母視阡若女,阡兒亦視其為親母,來日定有緣相見,再續母女之情。隨信附自幼佩戴之九鼎腳環,亦望舅父轉呈姨母,以娛吾弟和兒。
阡兒泣拜。
再拜。”
南宮筠輕合此書,雙目微閉。留書而別,先斬後奏——他長歎一口氣,難道在南宮府阡兒就一日也多待不住了麼?阡兒所書句句懇切,但唯獨對主母如玉隻字未提。他眉頭若川,對跪於當地的寄春嗬斥道:“阡兒所遺書信又怎會到你手中?”
寄春這才把如何在桃林中遇的穀雨,如何與穀雨一起去的葉蓁苑,如何找不到阡兒小姐,穀雨急急出府追尋之事前前後後敘了個遍。南宮筠聽那寄春說得前言不搭後語,更是火冒三丈。
“阡兒一幹人等又怎的出的南宮?”
天偶碎步跑上堂前,小聲道:“老爺,俱已打聽清楚了,時涯從正門出,阡兒小姐和易雲從偏門而出,均憑的手中出府腰牌。穀雨牽馬欲追趕阡兒小姐,已被攔在了門房,現已在堂外候著等問話呢。可否叫進來?”
“這裏用不著他,慣會插科打諢,油腔滑調的東西,讓他堂外跪著。腰牌隻與了子襄一個,這麼多人出出進進,哪裏冒出這麼多腰牌?你們倒是說說!”南宮筠不怒自威。
子襄此刻已跪於堂下,他雙目通紅,叩頭如蔥。
“回稟師父,腰牌實也隻有一個,是時涯從子襄處討得。”
“糊塗!”南宮筠拍案而起,這雷霆之怒驚得眾人俱皆伏地,戰栗不已,哪還有功夫思慮一二。
倒是子襄抬起了頭,聲若洪鍾:“以適才寄春所述,理應是時涯先行與穀雨出府,遣穀雨回府後,又於北牆矮處遞於早已等候在下的阡兒小姐,故她們二人從北門而出,上了時涯備好的車馬,這才得已——逃離,至於進府,門房見是相熟之人,他既能出府,定有腰牌,亦就沒有必要再攔著。”
南宮筠目視著恩澤堂的雕梁畫柱,一時抓不住頭緒。“逃離?”南宮府何時竟也成了洪水猛獸?紅疹尚未痊愈就匆匆而出,這一路的險惡豈是她一個不出閨閣半步的丫頭所能預料?時涯啊,時涯,你也忒莽撞了些。憑你一己之力又怎護得周全?他以拳擊頜,沉吟良久才對子襄擺了擺手,道:“你去賬房領五百兩銀子,帶穀山去吧,追到了阡兒,亦不要再回南宮!”
子襄含淚望著師父,待要答應,卻聽身後傳來一聲哀求:
“中曼求父親斷不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