湧泉洞中之水足足沒過了子襄的小股,汲水的泉眼依舊汩汩地往外冒著水泡,酸腐之氣夾雜著雨水的腥味嗆得子襄接連咳嗽了幾聲,這聲音空洞得瘮人。湧泉地宮怎可沒有泄洪之處?他秉著燈燭在洞中走了一遭,依舊不得要領。
九鼎!各不相同。子襄從懷中拿出腳環逐一比對:二耳,四耳,雲紋,回紋,肚方,肚扁,獸腳,龍足——。子陌的燈燭在龍足四角鼎前沉吟了良久,龍乃周之圖騰,相傳其能顯隱,能細巨,能短長,亦唯天子方能用之,九鼎之中此鼎當為至尊。子襄僅僅隻看這些個圖紋就已心潮澎湃,若能親眼得見,那又該是怎的一番震撼。
阡兒有此腳環不足為奇,南宮祖上代代相傳,到師父這一代早已習而慣之,亦就作為了南宮小姐的妝奩帶入掖州。可自己這一村野遺孤怎會有此九鼎圖紋之腳環?他舉起它,口中沉沉道:
“似此成雙之古物又怎會寄托在子襄之處?”
話音未落,隻見壁中走來一人,他須發飄逸,口吐禪音:
“不尋常之物自是不尋常之人所持,子襄我徒又何出此言?”
子襄移燭細看,來著可不是師父怎的。他身後的石門何時洞開,又何時合攏,子襄竟一絲也未察覺。此湧泉洞不隻古槐赭石下這一個進路,竟還有另一個更加隱秘的出口!
子襄雙手托著腳環遞於師父眼前,南宮筠輕輕捏起,他是萬萬也認不錯的,果然是南宮家祖傳之物。一隻自阡兒出生就戴在了她的身上,一隻愛妹秀葉送於了息府世交趙生的周歲麟兒,難不成子襄就是那個周歲孺子?他憐惜地望著眼前此冷峻少年,他養他十六載,亦不知他與南宮有如此的淵源。
“你自小抱來身旁隻有一溪桐圖,此腳環又從何處得來?”南宮筠到底還得問個明白。
“不瞞師父,此腳環就藏在畫軸之中。子襄不甚弄折了畫軸,這才露將了出來。徒兒已在外頭銀鋪盡去其鏽,如今之光澤可是複了當初?”
南宮筠目視良久隻道:“你去廉頭堡可為此環?”
“是!然子襄見西涼戰事吃緊,亦就忘了此環佩之事。今日恐洞內進水才趕來一看,不想對著壁上之九鼎圖刻又入了迷去,竟也未聽得師父何時進來。”子襄一向沉默寡言,可與師父麵前他總能釋然心胸,前因後果無所不細膩談來。
南宮筠拉起子襄的手,一若兒時拉他去武場練劍一般,直走到阡兒那日所臥之石床之前。石床已沒入積水之下幾分,不過南宮筠還是找到了床尾機關。他指使子襄按動石板下一圓形突起,那床竟豁然而動,足足裂開一人寬的口子,洞中雨水順著這口子頃刻而下,瞬間下了半尺有餘。
“魏王即便尋到此洞也是窺不全其中的奧秘。”子襄不禁感歎道。
“話是如此,然則阡兒又怎能久居此潮濕晦暗之地?即使隻月餘也會令人膚上生毛,暗瘡遍體!”
“師父說得極是,隻是子襄百思不得其解,子襄自小怎生會有我南宮祖上之物?”子襄在這深洞之中,亦無法掩飾住眼光的癡迷。
南宮筠坐於石凳之上,回憶起陳年往事感慨萬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