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不知何時悄悄爬上了南宮府東隅上空。它靜靜地看著風從各院絲滑的夜色中撫過,無痕無息。隻有葉蓁苑前龍柏的尖穗搖曳著,偶爾觸碰下樹旁這個思緒沉沉的男子。沒有人能把他從那個湧泉洞中拉扯出來,阡兒已出,可他卻似永遠地掉了下去。他佇立在此已有多時!
今夜他無心撫琴!
“阡兒——不怕!”
子襄師兄緊緊地抱著阡兒,依舊在子陌咫尺之前呢喃低語,阡兒斜躺於他的懷中雙雙而出。子陌的心顫抖著,濕了眼眶。這樣的懷抱阡兒亦會覺得溫暖麼?在湧泉洞中他們也是這般相擁麼?一日一夜的分離仿佛一堵高牆橫亙在葉蓁苑與軒轅閣之間,子陌就站在這堵高牆之巔,躑躅不前。
昨夜他尋遍了整座南宮,他亦在後園古槐大石旁徘徊了良久。那時的月滿掛了頭頂的天空,隻留有些許的縫隙供人殘喘,可今夜的月卻於這孤單中更透著了無比的淒冷!子陌的心很痛,苦澀的波瀾一點點在心湖中漫延。這個不通世事的小仙女攪動了人的心,又生生地撇開自己奔向了旁人!子陌輕咬下唇,猛然轉身就朝軒轅閣而去。葉蓁苑的燭火已滅,他兀自杵在這裏作甚?
“阡兒,阡兒!”子陌仰望深穹,簡直咬牙切齒。
“子陌哥哥——”
從他疾走的背後傳來一聲鶯鶯細語。是他的幻覺麼?他竟然癡望阡兒在這無盡的深夜裏追尋自己而來?那個薄情的仙子此刻恐正與易雲軟臥榻上,細細描述洞中與子襄師兄的相顧相守。子陌放緩了腳步,痛苦地搖了搖頭,他已無法自拔。他原以為離開葉蓁苑他會稍覺心安,孰不知他愈走愈覺恐慌無力,即使目視著葉蓁苑的那片黑暗他也甘之如飴。
他的衣袖被一個小東西硬硬地扯住,他驚覺地回過了頭。空曠的漫漫長坡之上立著一長發垂腰女子,她衣袂飄飄,麵若明月。她的小手正揪著自己一點衣袖。他夢寐以求的人兒正站在自己的麵前,可他仿若冰凍了一般,望著她,就那麼冷冷地望著她。
阡兒猝然放了手,一股涼意侵入指尖。她從未見過如此冷漠的眼神,一向溫潤如水的子陌哥哥竟判若兩人,他目光如劍,直直地刺向了自己。阡兒不由得後退了兩步,她的兩頰被刺得生痛,她的心也莫名地收緊了起來。幼時縛於父親之背,看他於狼鬥智鬥勇,掖州山狼的眼光就是這般的咄咄逼人,藍光四溢。阡兒低垂下頭,挪動著腳步,她怕眼前這個陌生的將要噬人的子陌。
就在她轉身的刹那,那匹山狼撲了過來,死死地拽住了自己,他扳過她的身體,從火熱的胸口吐出了幾個早已在心中撕裂揉碎了的字:
“你還要去哪裏?”
這聲悶響直逼得阡兒更欲逃脫,她掙紮著,嘟著嘴。子陌又怎會容忍阡兒的再次逃離!他強擁著她的雙肩,雙唇蠢蠢欲動,他好想吻向那小鹿般閃動的眼眸。
“子陌哥哥,別這樣!”掙紮的阡兒怎會溫順地倒入子陌的懷中?月兒也顫動著身子,害羞地藏於了那雲之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