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入南山深處,就到了甘州地界。一路並無追兵。夜色昏暗,子陌四人於月光中施施而行。隻見此處山石多有紋路,且細密多曲,顏色深淺不一;用手觸摸又甚幹淨滑潤,絕無塵土沙礫。這一路走來,山中氣息若空穀幽蘭,沁人心脾;可細而察之,草木竟絲毫也無,此情此景甚是奇特。
山巒中有條細小的棧道,僅容兩人而過。時涯牽著白鬃馬落在後邊,子陌緊緊地跟在息阡的身側,那穀雨跑前跑後送食送水,忙得也是不亦樂乎。
子陌一句未提小臂刀傷之事,他談笑風生,神定自若,仿若此事從來未曾發生。息阡心下的愧疚也隨著腳步的推移在一點點增長,她不禁偷眼看向了子陌。那藏在衣袖中的手臂正緊緊地抓著一側的衣衫,顯得那麼的僵硬無力——他此刻一定很痛吧?不知傷沒傷到筋骨?除了父親,也隻有這個叫“子陌”的男子讓自己這般的惴惴不安吧。
息阡不由得歎了口氣,抬頭就遇見了子陌那含情脈脈的目光。想起在客棧榻上與他曾同被而臥,自己的額頭被他的手溫柔地觸摸,帷帳裏到處都是他的氣息,均勻而渾厚。息阡不禁閉上了雙眸,緊張裏有絲絲理不清的甜蜜。適才客棧中的惱怒竟已蹤影全無。
“沒事的,明日就可到南宮府,府中有上好的金瘡藥。”子陌低聲道,他似乎看透了息阡的心思。
天漸漸破曉,子陌眾人也漸漸看清了眼前的瑰麗。鵝黃,金黃,豔紅,淺藍,深藍交錯織就的山之彩衣層疊起伏著,一直鋪向了天邊。亦猶若天邊的丹霞落於了世間,又滾滾而來,裹挾著眾人的腳步,讓人在此間流連。
“少爺,今日我可見了此番勝景了,那穀山未必見過呢。”穀雨歡欣雀躍。
“不僅是穀山,我也是第一遭得見,怪不得叫彩虹山呢。”子陌突覺心胸一震,連日來的血雨腥風一掃而光,目之所及均令人心曠神怡。“息小姐呢?可曾來過此山?”
“我也隻是聽家母提起過,並未來過。”息阡粲然一笑。
時涯從未見過小姐如此,她的笑顏此刻正若那清晨即將盛放的花蕊,花心裏隱藏著的都是滿滿的羞澀。是因為子陌公子麼?他們看起來真是一對璧人,而他時涯——息府最忠實的奴仆,隻能若即若離地跟在身後,在她需要自己時再挺身而出。或許於他小姐永遠都是一道最美的海市蜃樓,觀之,憐之,歎之。
“少爺,那邊的圓石前很是開闊,我們去吧,息小姐也該休息一下。”穀雨道。
“那估計就是傳聞中的貓頭岩了,據說上去後即可遠眺納西梵湖。”子陌深情地看著息阡。
息阡嘟了嘟嘴,滿麵含羞地轉頭向時涯招招手,徑直朝大石走去。
息阡小中曼兩歲,少女情懷始開。她隻知道離子陌遠一點就會少卻許多不必要的冒犯和不適。她甚至不敢看他那灼灼的目光,從來沒有人這麼看過她,她像一隻受驚的小鹿,躲藏著,懵懵懂懂,無所適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