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默契(1 / 2)

“奴婢未覺得有何不妥,君上乃萬民福祉,做每一件事皆是在情在理,奴婢一介賤民,不能悖之。不敢悖之。”景媯伏身,跪坐於地麵上,腳踝處痛得厲害,然麵上卻仍是一臉從容的誠懇。

殿內響起君上獨特的笑聲,龍顏大悅。

念昔在禦醫處尋了上好的藥膏回來,急急忙忙給景媯仔細塗抹於腳踝上,一邊不甘地說,“景姐姐幹嘛阻止我上去給她們一人一巴掌?你沒看出來君上當時實是袒護姐姐的麼?所以我若給她二人點教訓,她們定也任之受之,如此我也方能消消這心頭怨氣!誒!姐姐就是太過心善,若當日隨手接了那禮,也不至於今天的遭罪,好在君上英明,否則要來個昏君,或者色君什麼的,就為泖貴嬪那一出,指不定還真就賜你犯上之罪呢!……”

“不過話說回來,她們因此而得到君上那樣的懲罰確實也夠慘重的了,若當時你沒有那樣回君上,也就是不幫她們求情,那日後指不定又要找個原由牽怒於我們一些什麼呢!哎,進宮前父親總對我說宮廷險惡,誠不欺我矣!”念昔大歎一聲,將藥膏置於一旁案幾上,回身仔細打量著景媯腫得厲害的腳踝,又是心疼又是害怕,“要是以後走不了路了,這該怎麼辦呀!”

景媯未語,望著念昔在自己跟前忙忙碌碌的樣子,再次想起楊玦眸光中那刻意對著自己時獨有的冷然,終於不再覺得那般索然。

“……景姐姐你有沒有覺得,君上好像對你挺特別!”念昔像是發現新大陸一般,突然起身驚呼,顯然連她也不相信自己口中所說。

景媯還未予回應,聽念昔又道,“那日君上明明那麼生氣,卻不罰你,而今日,他心情看起來似乎不錯,卻把介之泠和吳屏罰得這麼慘,就連幾乎沒什麼直接過錯的泖貴嬪與樂尹吳大人也受到牽連,且還罰得不小!如果不是因為看到姐姐受她們毒害而心生憤然,那麼,君上的行事當真是說不通了!”

“你言重了,當心隔牆有耳,不日君上也賜你一個妄揣聖意,無中生有之罪。”景媯難得與念昔開起玩笑,卻一時真就唬住了念昔。

瑟瑟然縮了縮脖頸,忽聽景媯問她,“你叫念昔,名字可是別有深意?”

難得景姐姐對自己的事情主動相問,雖然明知對方許隻是故意轉移話題而已,但念昔還是欣欣然濤濤不絕起來了,“當然了,我父親與母親曾經相識於少年,後來因為一段原由讓他二人陷入深重的誤會當中,多年後我父親覺悟,追上了已經生下我多時的母親,母親為我娶名‘念昔’,意為念往昔之情,自那時候開始,我父親才知道,我母親是那麼愛他,遂二人不計前嫌,重修舊好!我當然是首功之臣啦!……”

念昔絡繹不絕地講了父親母親的故事,接著是祖父與祖母,再則是外祖父與外祖母,然景媯的心思早已不知飛往何處,腦海當中隻‘不計前嫌’數字索繞在耳。

景媯的腳傷在榻上坐了數十日後方有些好轉,可以緩慢的步行而沒有強烈痛楚時,她便回政掖庭幫著念昔,這數十日,景媯不在,倒是煩累了念昔,原本大小卷宗霎時劇增,又突然少了景媯相助,政掖庭這數十日裏,真有如人間地獄,眾人忙乎地不知所向,直到見到景媯出現時,一個個方如重見天日一般瞬時有了生氣。

連向來不善說笑的邱甥宮尹也開始恭維,說,“景尹回得及時!當真是救民於水火啊!”

從念昔處得知,君上自那日以後便出了國都,親迎作戰,隻這數日,便伐了西圍小國滑國,今日即可告捷歸來,舉國準備歡慶。

景媯立於牆墉木窗前,透過魚鱗形狀的窗格往外望,正天中嵌著一輪耀眼的金烏,隻因有它在,白日裏,縱然明珠也因它而失色。

九年前,當地大物博的景國在一夕之間遭鄰國悉數瓦解時,那些勝利者也如同此時凱旋歸來的君上麼?他們踏過的是多少戶人家的田地,是多少兒女的血淚,可有人想過?曾經多少個日夜,當景媯思及那些煙火就不禁喉生哽澀,楊玦,當日當時,你就無一點愧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