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娜爾麵色微白，柔軟的嘴唇微微顫抖，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卻終究沒有說出口。
夕顏將她表情的一係列變化都盡收眼底，目光淺淡，心中卻還是不由得歎息起來——正如她所說，他們的路走得這麼艱難，這一切究竟是拜誰所賜？她的心裏，明明也是很不甘心的吧？可當初卻那麼倔強地說要努力去愛上他。真是孩子氣的話……
“夕顏。”她忽然開口，印象裏似乎是第一次這樣鄭重地喊他的名字，“你相信命運嗎？”
你相信命運嗎？
夕顏一怔，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回答。他想起不久前那個飄雪的夜裏，那個身上滿是血痕、一襲綠衫破碎襤褸的女子，那樣不甘心地說——我才不相信什麼宿命！我不相信！如果說這就是宿命，憑什麼命運於我就是這麼不公平！？我才不要相信什麼命運……除了自己，我什麼都不會再相信了！我不會再相信任何人了！——我命由我不由天！
那個人的樣子，有時候還真有那麼點玉姬……
“信不信又能如何呢？”夕顏俯身從榻上拾起那身戎裝，轉身推開房門，悄然離去。
“你少在那裏裝深沉！”阿娜爾先是微微一怔，繼而向前追了兩三步，對著那個逐漸消失的背影賭氣一般地喊道，“你走吧你走吧！最好永遠都不要回來！我阿娜爾要反悔了，我決定這輩子都不要喜歡上你這個討厭的家夥！”
他走得很快，卻不易察覺地笑了。
真好……這樣最好。
永遠永遠、永遠都不要喜歡……才好。
抬首間，他好像又看到了那角白樓，溫柔寧靜一如從前。
玉姬，倘若這一去，是不是真的能夠，解脫了呢？
好累……真的不想，不想再回來了。
*
第二天，是個難得的好天氣。這一年的春天似乎將會來得特別早，如今雖然冷，但卻不複之前的冰寒刺骨，風裏竟若有若無地透著一絲極細的暖意。
這一天裏，司空夕顏、武零離、南慶王以及一幹將領士卒等總共上萬人馬從帝都出發，步履鏗鏘，聲勢浩大。
這一天裏，阿娜爾的鞭子摔遍了寢宮內的每一個角落，在眾宮人不斷的勸阻之下，才堪堪停手。
這一天裏，林雪洢策馬離開鳳翥郡，錦夢雲欄的血案震懾了整個江南。
這一天裏，蘇茹漫眼看著自己的父親咽下最後一口氣，再一次披上了白色的孝衣。
這一天裏，司空雨真一直伏在窗邊，朝著大軍進發的方向發呆，然後喝下了這麼多個水米未進的日子以來的第一碗米粥。
這一天裏，葉兒在林若痕的指導下學會了一套新的劍法。
……
這一天，似乎是整個冬天裏氣候最好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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