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明天就要出征了?”金發碧眼的皇妃從鏡台前立起身來,卻沒有回頭,隻是靜靜凝視著鏡中英俊男子純白色的身影。
“是。”夕顏倚在窗邊,不帶絲毫情感起伏的音調自俊美的薄唇間逸出。
雪白的雙手輕輕取下了發間的玉簪,金色的長發流水般淌了下來,在月光下發出溫潤而柔軟的光澤,湛碧色的眼睛和高爽的額角表明了她西域貴族的身份,美得驚心動魄。然而無論她是如何的美麗,他的目光卻自始至終都沒有落到過她的身上,隻是側頭望著庭中落在殘雪上的滿地月光,眉心總是深鎖著,似是在思考著什麼。
她忍不住輕輕歎息起來——是的,他們都不幸福。月色淡淡描畫著他美麗不可方物的容顏,側臉的線條幹淨利落,完美得令人忘記了如何呼吸。他一直是那樣的沉默和驕傲,從來不肯多看她一眼——即使,她是他的妻子。
也罷,這樣的結果她早該料到的,不是麼?
阿娜爾深深吸了一口氣,許久才道:“什麼時候決定的?”
“大概一個月左右之前。”他淡淡回答,目光始終沒有移動過分毫——遠處的夜幕之下,一角純白色的白樓若隱若現。
“哦……”阿娜爾點點頭,凝神去看他的目光,也順勢看到了那角白樓。
——那究竟是怎樣的目光?三分憂鬱四分無奈再飾以五分的眷戀……種種複雜的情緒糅合在一起,共同組成了那個十二分多情的他,柔軟了整個夜裏的月光。
她也曾去過那個白樓,目所能及之處,不過是一片荒涼。她不明白華麗的皇宮裏為何會有那樣頹廢的地方,更不明白此刻眼前這個人、她少女時代曾經幻想過無數次的自己的夫君,為何要用那樣的目光去眺望那個荒園。
這個陌生的地方,不過是眨眼之間,就將她生生吞沒。
這個俊美的男子,雖成了她的夫君,卻離她如此遙遠。
“你變了很多。”驀然間,他回頭,這樣說。
“什麼?”阿娜爾微微一怔,“你指的是什麼?”
沒有立刻回答她。夕顏收回目光,轉身走到榻邊,修長的手指淺淺撫過榻上擺放著的銀色戎裝,唇角微微揚起,笑容顯得有些諷刺。他就那樣一寸寸地撫過銀甲的每一個地方,聲音飄忽得宛如情人的囈語,他的話明明是對她說的,卻又更像是透過她對著另外一個人的訴說:“為什麼要用那樣的眼神看我?——我記得在嫁給我之前,你分明就是個純粹的倔強任性的公主,為何如今卻要用那樣的眼神看我?”
潔白的貝齒輕咬下唇,目光幾度變換,阿娜爾的眼睛裏終於顯現出了一抹慍色,疾步上前揪起夕顏雪白的衣領,怒道:“為何?你說為何!這個地方我才第一次來,卻要永遠地留在這裏!我明明是第一次見你,卻要嫁給你和你永遠地在一起!在西域,那麼多的勇士都在仰慕我,我卻偏要跑過來嫁給你!而你這個混蛋,居然看都不看我一眼!”
“那也是,命運的選擇,更是你自己的選擇。”夕顏揮手拂開揪著他衣領的那隻手,語氣不知是同情還是鄙夷,“別忘了當初在牢裏,你對我說過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