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那個聲音再度響起,卻已變得沒有了任何表情和溫度,隻是冷冷道:“好了,你退下去吧。”
話音方落,大門便打開了。然而奇異的是,外麵的光竟照不進這大殿分毫。然而葉兒卻並未留意這些,隻是接到命令一般退了出來,神色木然。
*
因為擔心葉兒,若痕早已坐在了大殿外的一棵柳樹上,等候多時了。
當看到那個纖弱的藍色身影從黑暗中浮凸出來的時候,青衣少年俊美的臉上綻出了陽光般的微笑,躍下地來:“怎樣?閣主答應你的要求了麼?”
“……”葉兒並未像平日裏一般活潑地笑著回答,卻隻是木然地向前走著,視若無睹。
“葉兒?”若痕看到葉兒的反應如此奇怪,心中不祥的感覺愈加強烈起來,輕聲喚著,“怎麼?閣主說什麼了,他為難你了麼?”
“啊……沒、沒有啊!嗬嗬,怎麼會呢……我沒事兒!”葉兒這才反應過來,訥訥回答著,勉強勾起唇角幹笑了兩聲,心下卻是歎息——怎麼會沒事兒呢?出入大殿後,外麵的天空仿佛是兩個世界,而眼前的那襲青衣也仿佛漸漸遠了……低頭,便可看到那雙雪白的羅襪。就在不久前的清晨中,在那個滿是馥鬱香氣的屋子裏,他親手為她穿上了那一雙羅襪,笑著嗔怪她是一個“不懂事的孩子”……可如今,要她怎樣對他說,今後的他們再不能像從前那樣了?要她怎樣對他說,今後的他們隻能是針鋒相對的仇家!?
再也不能了……麵對他的時候,她再也不能那樣輕鬆自由地歡笑了。
“沒事麼……”若痕薄唇微抿,低聲喃喃。然而聰敏如他,又怎會察覺不到其中的端倪?但他依舊像方才那樣淺淺笑著:“沒事就好,那我也不打擾你了,你先去休息吧。”
“嗯。”葉兒點點頭,甚至感覺有一絲釋然,也許現在不麵對他才會好些吧?
——但是……如果永不相見呢?
*
是夜。
外麵的夜色是潑墨一般的濃,萬物都被無邊無際的黑暗融化,裹在一團含糊難辨的墨色中,隱約可以看到一些房屋的棱角和模糊的樹木輪廓。然而此時,一個藍色的身影移動在這一片夜色裏,如同夜空中明滅不定的星辰。
葉兒背著一隻深藍色的包袱,行走在黑暗當中。
再見了……再見了若痕,下次再見的時候,也許我們就隻能刀兵相見了——想到這裏,葉兒眼中閃現了一絲無奈的絕望和依依的不舍。
然而,心緒飄飛之間,葉兒卻忽然感覺自己撞上了什麼,溫暖的、柔軟的。她停下來,努力看清自己撞上的究竟是什麼。
——若痕!?
視線逆著青色的衣袂看上去,她看到的是少年清秀淡然的麵容,俊麗絕倫,帶著常人罕有的優雅氣質,恍若不似這個世間所有,潔淨而沉默。
“果然……是要走了麼?”若痕的臉上浮出一絲苦笑,目光溫柔得讓人心疼。
“我……”看到若痕那個樣子,葉兒反而難過起來,“對不起……對不起,麵對你我似乎也隻能這樣說了……你的父親殺死了我們全家,我必須去找一位高人學習武藝,然後為我爹和我娘報仇。所以,無論如何我都無法繼續在這裏待下去了……不過,我想我們以後一定會再見麵的!”
“再見麵是嗎?”若痕眼中的悲哀更深了,“再見麵又如何?是的,我們一定會再見麵的,不過到了那個時候,你一定會親自動手殺了我吧?”
是的,我會殺了你的。葉兒這樣想著,卻始終無法說出口。從小到大,從未像現在這樣矛盾過,內心裏的那種不安、焦躁、憤怒、悲哀、失落、痛苦……那麼多種滋味,無法抑製地湧動著,火一般炙烤著她的心,迫使她無法說出一個字。
“想逃離麼?葉兒,你好天真,就算我現在不在這兒攔著你,你認為手無縛雞之力的你能逃得出這個偌大的林家莊麼?”若痕冷冷反問,提醒她注意一下現實的問題。
“……”袖中的雙手不安地絞動著,葉兒咬著嘴唇,不說話。
頓了頓,若痕歎息道:“你說你想拜師學習武藝,然後再去報仇是麼?”
“是!”葉兒霍然抬頭,目光堅毅。
“那麼你不必離開了,我來教你武藝,我會竭盡所能來教你。”若痕淺淺說著,沒有猶豫,隻是眼中多了一份蒼涼的笑意,“——請你,一定要用我賦予你的利劍,刺穿我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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