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踏入大殿中,身後的門就自動合攏了。
那麼黑……沒有風,沒有光——仿佛踏入了黑暗的深淵,到處都是漆黑一片,大殿的四壁、屋頂和地板全部是用黑曜石拚接雕琢而成,沒有任何其他的色彩,亦不曉得這大殿究竟有多大,空間仿佛是無限延伸的黑暗,一眼望不到頭。
——這便是玄璣閣的最中心、閣主所在的地方麼?
聽白衣女侍們說,這個閣主是個十分奇怪的人……不,那好象根本就不是人。在眾人心中,那個人是一個近乎於神祗一樣的存在。沒有人見過他的真容——他始終待在這個黑暗的大殿裏,從未離開過一步,神一般不吃不喝,並且性格多變脾氣古怪。他的開心的時候,一個微笑便可使一個人重獲新生;他憤怒的時候,一句話便可使一個人墮入地獄,因此每一個侍奉他的人都是萬分小心的。
很長一段時間,四周都是無比寂靜的,仿佛凝固了時空。
“請問……有人麼?”葉兒小心翼翼地出聲試探,下一個瞬間就覺得這個問題提得是多麼愚蠢——那個人分明是從未離開過這裏的啊。
忽然間,時間就仿佛不再靜止了,一股柔和的風拂過了她的麵頰,一個聲音就隨著那風低沉地響起,發出森然的冷笑:“嗬……又是一個要請求救贖的人麼?”
他怎麼知道!?葉兒一驚——明明、明明之前根本就不曾見過他的!
“林雪洢麼……她大概已經坐在皇城中的大牢裏了吧?”聲音再度響起,然而那聲音似乎不是單從某處所發出的,卻更像是從四麵八方包圍而來,帶著莫名的壓迫力,令人窒息。
“啊!……”終於,葉兒發出了一聲驚呼,“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你、你說什麼!?已經到了帝都了?那姐姐她、她不是馬上就要死了嗎!?求求你……求求你救救她!”
“救她?嗬嗬……”那個聲音冷笑起來,“救她是麼?可是為什麼要救她?”
葉兒咬了咬下唇,提高了音量:“因為她是我的恩人!她殺掉了我的仇人,替我報了仇,並且收留了我……‘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我一定要救她!請你……不,請您——請您一定要幫助我,救出我的救命恩人!”
那個聲音沉默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什麼,繼而道:“恩人?愚蠢的孩子啊,在這個世上,誰也救不了誰的……況且,你們一家原來一直過著平凡的日子,你知道為什麼會突然有人來殺掉你們全家麼?你知道那個所謂的‘恩人’究竟是什麼人麼?”
“我……”葉兒聽說,一時間竟也答不上話來——的確,關於那位姐姐,她真的是一無所知的,仿佛姐姐一眼便可以將她看到底,而她卻始終無法了解姐姐的一切。頓了頓,葉兒霍然抬頭,目光雪亮:“那麼,請您告訴我吧!”
那個聲音微笑起來:“林雪洢……是你仇人的女兒——而她所謂的‘恩惠’,不過是在你麵前親自手刃了自己的父親而已……嗬,聽起來就像演戲一樣呢。”
——什麼!?
葉兒驚訝地睜大了雙眼,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一切:“不可能……這不可能啊!姐姐她、她對我那麼好,她不會騙我的……你胡說的!你胡說的!我要出去……我要出去!我要去找若痕……他一定會告訴我答案的!他一定會告訴我的,你說的都是假的!都是騙人的!”說著,轉身就要離開——可是,四處一片漆黑,哪裏才是出口呢?葉兒呆在原地,一時間陷入了迷茫。
“林若痕?你很依賴他啊……是喜歡上了麼?”黑暗中的那個人似乎有著驚人的洞察力,瞬間看出了她內心的那一點熱情的萌動,毫不留情地將其點破並瞬間封殺,“可他也是你的仇人之子!林雪洢的弟弟……那也是你的仇人!”
“……”葉兒不再說話,隻是緊緊地咬著嘴唇,以至於咬出了血也不曾放鬆分毫,強迫自己不要掉下淚來——什麼啊……像個傻子一樣,被人玩弄著……原來從頭到尾都是個騙局,而自己,不過是個連被玩弄了感情都不知道的大傻瓜!
可是,真的無法相信啊——姐姐疼惜關切的眼光、若痕明亮溫暖的微笑……在失去了雙親、毀去了容貌之後,她原以為這世界再無一絲光亮,但是自從遇到那二人,心底那僅有的一隻小小的蠟燭仿佛重新被點燃,火光雖然微弱,卻足以照亮她的整個生命!要是……要是一直能這樣愛下去就好了呢……可是為什麼、為什麼命運要如此弄人?難道她竟然要將手中的複仇之劍,親手刺入那兩個她生命中已是僅有的身體裏麼!?——而如果沒有了他們,那麼她還將會擁有什麼?隻能是一無所有……一無所有罷了。
她怎麼能下得了手?她怎麼能下得了手!
那麼,她還會求那個人救她麼?她還可以和她的若痕在一起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