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宴開幕(一)(3 / 3)

蕭煢甄的唇畔綻開一抹夏花般的清恬笑顏,語氣徐徐如花苞初綻,沁人心脾:“公道自在人心,皇妹何須言謝?”

樂陵公主外表嬌弱,實際性子卻是十分歡脫,一說起話來便如打開了話匣子似的關不上。“方才我便瞧見那江琳兒臉色青白,見我注意到她,又灰溜溜走了,忙不迭和人搭話,那模樣要多可笑有多可笑……”樂陵自顧自地絮絮叨叨,她嘴裏的江琳兒,自然便是先前那位見風使舵的禮部尚書之女江小姐了。

蕭煢甄始終隻是保持著淡然的笑容,一言不發,仿佛在認真專注地欣賞著眼前的歌舞。片刻,樂陵公主住了口,忽的換上一副正色的表情。

因為,十公主嘉禹正向這裏走來,且目光輕蔑,一瞬不移的盯著她們。

驀然,一片絢爛的霞光鋪開在蕭煢甄幽邃的眼底。嘉禹公主撩開撚金織蝶的淺玫色雲錦,神色倨傲,近乎挑釁道:“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蕭煢甄的情緒始終無所波動。倒是樂陵公主因為今兒險些蒙受的不白之冤,窩了一肚子不悅。在她看來,嘉禹和她素日裏不論有多少摩擦,都可以算是無傷大雅,從未在人前表露過。可今日,她卻讓她在所有人麵前丟了那麼大的臉,自然是要理論理論的。

隻是她剛起身,便被一旁的洛城冷不防踩住了裙擺,阻止了接下去的動作。

嘉禹眼看兩人不中招,倒顯得自己氣量狹小,不免想再開口激兩句,卻被洛城一句話堵得變了臉色。

“十皇妹身上的扇珠華麗精美,很配這身衣裳。”

樂陵這才注意到,嘉禹身上配的那條扇珠正是自己原先的那條,隻是經曆了剛才的風波後,她也無心再顧及這物件,卻忘了,它還在嘉禹手裏。

“這般好看的扇珠,自然是要配十皇姐這般好看的美人啊。”

嘉禹公主瑰姿驚人,明眸善睞,透著一股乖張的意味,揚手便把那扇珠的繩結扯斷,向地上一擲,“嘩嘩”顆顆珍貴的寶玉刹時滾落在地,夾雜著少女動聽而嬌蠻的聲音,轆轆四散。

“旁人都有的東西,本公主才不稀罕呢!”

話畢,她已袖手而去。幾列宮女太監整齊候著,一臉按捺不住,卻誰也不敢貿然去撿。

第二階的裴昭容忍不住嗤笑出聲;“哎呀,這樂陵真是越來越牙尖嘴利了,半句話就能把嘉禹給氣走,梅姐姐教女有方啊。”她笑起來朱唇榴齒,情態嬌俏,半點不像個年逾三十的宮婦。

梅昭儀一雙描得異常精致的涵煙眉輕輕鎖起。宮裏人盡皆知,裴昭容是旗幟鮮明的支持於安皇後的。她如今這話,半是諷刺樂陵目無皇姐,半是暗指她教女不嚴,怎麼聽都是夾槍帶棒的,不禁反駁一二:“不過是小孩子家的玩鬧罷了,十公主年齡尚小,樂陵更是少不更事,姐妹們湊在一起鬧一鬧也是尋常事。”她一停,抿了口薄酒,看向裴昭容的目光緩緩發生了變化,“前些日子,十三皇子不也才和趙郡王府的長孫起了衝突嗎?一眨眼的功夫,又是形影不離了。”

裴昭容姣嬈的麵容在朦朧酒氣裏漸被醺紅,紅唇上似抹了一層芬芳的香蜜,柔情綽態,宛若一枝嫣嫣盛放的上陽花。而暗紅色的百福如意紋緙絲寬袖下,一隻金纏雲頭碧璽蓮花鐲子已狠狠地磕在了座椅扶手上,顯然已是惱怒了,可臉上卻沒有表露出半分不悅,隻是表情略僵硬了幾分。

說起趙郡王府長孫這事兒,她便氣不打一處來。她本出身嫡女,身份正統,母家勢力更是位列十大豪門之一。無奈親生母親走得早,父親又常在任上,內宅大事全攥在繼母手裏,兄弟姐妹一大堆。她深知繼室嫡母向來對原配子女秉持草木皆兵的敵視態度。所以,自年幼起,便勤懇侍奉繼母,恭敬孝順父親。

好容易一朝選秀成了二品皇妃,從一個銀窩挪到另一個金窩,又得皇帝青眼有加,生下十三皇子,原以為此後半生可安享榮華,沒想到這孩子卻是個不爭氣的。已長到了十二歲,仍是文不成武不就。前些日子還非要與趙郡王府的長孫賽馬,輸了之後,竟因一時羞惱,硬生生將人家從鞍上摔下來,致使對方左腿重傷,甚至令自己的隨身護衛對人家書童好一番拳腳相加。

趙郡王爺是陛下的親堂叔,在皇室裏的影響力不可小覷,又向來疼愛孫兒,這下一把年紀了,還非要進宮告禦狀。她費了不少心思才讓母家兄長勉強壓下了此事,又是從各地搜集了不少奇花異草、稀世古方,流水似得送進了郡王府,老王爺才肯勉強作罷。為平息外界傳言,又隻好令十三皇子登門致歉,做出一副友好知錯的姿態。

可為此,裴家也算下了大本錢。每每念及此,她都隻覺胸口憋了一大團悶氣!

“熠兒與趙府世孫自小投緣,豈是小小誤會便能隔閡的?”裴昭容麵對梅昭儀時語氣含笑,一副毫不掛心的鬆泛神色,眼神卻不自覺飄向閣外。

梅昭儀的性子素來體貼可親,可也不是任憑拿捏的軟柿子。今日裴昭容既挑好了地方奚落她,也就別怪她反將一軍,讓對方下不來台了!

閣內氣氛有一瞬凝固,此時,厲貴妃遣去的杜若女官卻適時回來打破了尷尬。她立身閣中,向上首後妃恭敬回話:“娘娘,陛下正在甘露殿與各位皇子議政,隨後便至,請娘娘先行開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