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宴開幕(一)(2 / 3)

“洛城見過六皇姐。”她起身欠安的樣子規規矩矩,半點兒不像信兒和阿翹嘴裏巧言善辯的形象。

“酒是好酒,隻可惜自斟自飲到底無趣,九皇妹不介意與本宮一起吧。”華歆公主完美地繼承了程惠妃的外貌,豔色驚人,巧笑倩兮。

難怪世人皆道,梁宮是天下第一的美人窟。

蕭煢甄羽睫下棲息的青影更加深了。

“是洛城之幸,六皇姐請。”

華歆公主嫣然而笑,烏黑的秀發上步搖輕顫,纖長的櫻草黃璽珠鬱鬱生輝。她在蕭煢甄右側的位置落座,一幅本是十分尋常的姐妹親密圖,此時看來,兩位主角如此,卻透著說不出的詭異。

舒涵向來清明的眼睛裏緩緩浮現出一絲驚詫。

“這朧月夜初嚐時隻覺清冽甘醇,可一旦飲得多了,便知曉此酒後勁兒極大,輕易碰不得。”華歆公主半是感慨半是敲打地說出這句話,“就像……有些事,該把握方寸。別為一時貪杯,而迷了神智,這一次或許可以全身而退,下一次可就不一定了……”

蕭煢甄仿佛沒有聽懂的模樣,反應淡淡,眼神幽幽,仍是自顧自地執起案上的琉璃盞。

華歆見她一副不受教的樣子,一時竟不知道是真是假。這個在記憶裏素未謀麵的少女,太過淡然,太過沉靜,沉靜的讓她摸不透底。連她自己都說不清為什麼會注意到她,隻是覺得她不僅麵容脫俗,那股神秘恬雅的氣質更令人心折。

當下不免想再探探虛實,便將目光投在遠方與眾夫人談笑風生的代陽長公主身上,語氣頗為玩味:“長姐處世八麵玲瓏,果不失我皇族堂堂儀表。”華歆公主回眸,狀似無意道:“九皇妹覺得如何?”

蕭煢甄垂眸,百無聊賴地把玩著手中小巧的琉璃盞。

“皇長姐沉魚落雁,蘭心蕙質,確實是堪稱皇族少輩表率的妙人兒。”她不動聲色,避重就輕。

聞言,華歆公主那嬌媚如春曉之花的麵頰上閃過一抹複雜,原本生得一雙脈脈含情的桃花眼細細地眯了眯。隨後,兀自笑了,笑容中帶著十足的嘲諷,看得出來,她對代陽長公主其實並不抱什麼敬愛之心,此刻冷冷道:“沉魚落雁倒是不假,可若論起美貌,皇族第一美人,卻另有其人。”

蕭煢甄忽的笑了。這一笑,別有韻味,似水木清華瀲灩而出。

華歆公主到底也是個女子,也會和嘉禹一樣,懷著女子的嫉妒之心,此刻她心中所想,卻是:這般模樣,若是長成,恐也絕不遜於第一美人之風采,甚至更為絕色。

程惠妃望見女兒朝女賓席的前方走動時,也跟著注意到了這方的情況,隻是當目光接觸到蕭煢甄容顏的那一瞬,不明所以地蹙了蹙眉尖。

“可惜了,三皇姐今日未來……”這話,算是間接的回答了剛才的話題。

皇族第一美人,三帝姬。

華歆公主已不想再多做停留,她總覺得,在這個少女麵前,她的那些小心思,都無所遁藏。這種感覺很詭異,讓她莫名覺得不悅和驚悚。

盡管當事人正安之若素的坐在那裏,一如既往,平和安靜的幾乎被人遺忘。

“本宮還要去給母妃請安,便不打擾九皇妹雅興了。”

“六皇姐請便。”

香融金穀酒,花媚玉堂人。

一派觥籌交錯間,舒涵上前一步捏著手絹替蕭煢甄擦拭掉了桌案上的酒漬,暗暗詢問狀況。

蕭煢甄語氣卻頗為輕巧,揶揄道:“這般行徑,若非刻意拉攏,便是窮極無聊,你說,會像哪一種呢?”

舒涵片刻不語。她也有一腔疑問,隻可惜現在不能提起:“梁宮裏從來沒有真正置身事外的人,你所看到的,或許隻是冰山一角,甚至,是別人想讓你看到的冰山一角。”

舒涵作為影者初入梁宮時也不過是個雙八年華的少女,在這深得幾乎隨時會吞噬一切的地方遊弋了十四年,她見識過這座巍峨皇庭裏所有的醜陋與肮髒,對人心更是看得極為透徹。

蕭煢甄漆黑的瞳孔閃爍著不明朗的色彩,似是陷入了無邊的過往,變幻莫測。

此時,樂陵公主卻抓住了機會,從其他借機攀附的千金小姐中脫身,飛快的走往了第一列女賓席,在蕭煢甄麵前站定身姿,欠身一禮後,小心地喚了聲:“九皇姐。”

蕭煢甄醒神後的第一眼,便倒映進一張粉雕玉琢的小臉兒,隨即警惕的感到一道目光向自己投來。她抬頭看時,正是上首僅次於四妃寶座的梅昭儀。

梅昭儀還很年輕,左右不過三十出頭。眉如遠山,眼含秋水,仰撫雲髻,風流爾雅,五官溫和而美麗,自有一股二八少女般秀雅娉婷的氣韻,撩人心懷。

此時一襲海綠色實地繁錦曲裾羅裙的端坐於席上,望向蕭煢甄的眼神不掩感激之色。看來,她定然已是聽說了那扇珠之事了。

蕭煢甄隻是回以一個明悟的眼神,並未多言。

樂陵公主已然坐下,語氣清甜道:“九皇姐,今日,今日多謝你替我解圍,不然嘉禹她……”同樣是姐妹,她的態度卻迥乎不同,對十公主是直呼封號,可見兩人關係確實不和已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