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可這顆珊瑚珠子不過是碰了的,竟然就裂了一點開來。尋常的珊瑚或許會這樣,因為漢白玉質地堅硬工整,但這可是獨一無二的瓊州達臘紅玉瑚,眼下隻能說明,東西確確實實是假的!”先前那位銀青華服的貴夫人心直口快的總結出了結論。
蕭煢甄不置可否。
樂陵公主的珠子不是瓊州進貢的,隻是尋常珊瑚而已,而嘉禹公主的東西又是陛下禦賜的,不可能是假的達臘紅玉珊瑚,那一切的解釋就順理成章了,自然樂陵公主便可以擺脫盜竊嫌疑。
“這……莫非……”江小姐方才因不知瓊州珊瑚的而來曆質問洛城,而被那武威將軍家的長媳胡氏奚落了一番,此刻剛準備興致勃勃地和一旁禦史中丞家的千金大聊八卦,不想卻有一道雍容清魅的聲音穿插進來,帶著草原雨夜裏的森冷寒意:“江小姐,你是堂堂二品官員的千金,令尊江大人擔任禮部尚書之職近二十載,主管大梁禮儀、祭祀、貢舉及外事活動,可曾教過你非禮勿視,非禮勿言,非禮勿聽的道理?”
江小姐一頓,反應過來,霎時花顏失色,雙腿打軟地跪下行禮:“臣女……一時鬥膽,今後絕,絕不再犯,還請長公主殿下恕罪。”
樂陵公主心懷不忿,明媚如月牙的剪水瞳裏掠過異樣色彩。之前這江家小姐嚼自己舌根的時候怎不見你開口,如今輪到你親妹妹了,你就忙不迭的跳出來!
當然,她畢竟還年少,這些話也隻敢在心裏悄悄腹誹而已。
代陽公主額上垂下的雙色玉珠輕搖,此時更可見黛眉輕點,櫻桃唇瓣不染而赤,高貴冷豔的姿態宛若天成,似三春牡丹傲立於枝頭之上豔壓群芳。
“禮,體也。言得事之體也。望江小姐日後謹記教誨,免得因一時口舌之快惹禍上身。”她的話已經不算隱晦,分明在指桑罵槐的提醒洛城少管閑事,這一出就是殺雞給猴看的。“九皇妹還真是博學多識,珊瑚而已,你倒是能扯出這麼一段離奇故事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市井說書呢。不過據本宮所知,九皇妹向來身體孱弱,足不出戶,能了解這麼多,難不成是天賦異稟?”
蕭煢甄麵不改色:“君恩隆重,體恤洛城自幼身子虛弱,雖難得走出寒藜苑,不過遊記書本什麼的,閑來無事打發時間也是好的。”
“九皇妹今年才十四吧,還是個豆蔻般水靈少女,談什麼打發時間?遊記之類的書籍大多太不入流,不適合九皇妹的身份,九皇妹若真是無聊,不妨去讀讀四書五經,女則女訓來修身養性。”“是。”蕭煢甄頷首。
代陽公主一揮衣袖,妃色錦緞拂出灼灼其華的霞光,精致的流彩暗紋似天邊漂浮著數朵綺麗紅雲,卷起一陣迷人的香風。
“今日之事十有八九是一場誤會,定是嘉禹急性子,一找不著了珠子,看誰的像便覺得是誰拿了。畢竟各州上貢的首飾花樣多是比著禦裏內造的樣子仿的。諸位不必多心,小孩子家的鬧劇罷了,今日大家都是為了赴宴而來,怎能就這麼點小事而鬧得不愉快呢?”
坐在廊下的嘉禹公主一聽這話便不樂意了,那扇珠是她親自摘下來讓人放到樂陵的首飾裏的,好端端的,她的東西怎麼可能變成假的?難不成……她看了一眼樂陵身側的婢女水綠。
而後者同樣低著腦袋,身體經不住的發抖著,眼神飄忽不定。
一定是水綠,一定是這個丫頭片子陽奉陰違,暗地裏動了手腳,壞了自己的好事!她立馬起身,憤懣道:“長姐!我沒有,定是她們耍把戲騙人!那珠子定然還在她們手裏!你怎能坐視不理呢?”
愚蠢!代陽公主很快的意識到了事情的另一麵。若是之前嘉禹糾纏不休,那旁人隻會以為是小孩子耍脾氣。而如今事情已經有了定論,她再咬著不放的話,在旁人眼裏就會顯得別有用心了。
“長姐……你要替我做主……”
代陽公主臉色陰沉的好像能滴出水來,眼神陰鷙,對嘉禹的話卻悉數充耳不聞,自顧自吩咐下去:“宮女叢卉,身為嘉禹公主近侍,卻不能勸解公主魯莽胡鬧,來人,拖下去打二十板子。”
代陽長公主向來是說一不二的做派,立時便有兩個侍衛將叢卉拖了下去,那宮女臉色灰白的驚恐呼喊,卻沒有一個人肯搭理她。
這種處罰若是對一個身體強健的侍衛來說,並不是多重,但如果對一個久在深宮的宮女來說,就另談了。何況叢卉服侍嘉禹公主的日子不淺,按嘉禹公主的脾氣來說,能留她在身邊這麼久的話,說明這婢女不是蠢人,平日裏肯定也沒受過多少委屈,這二十板子打下去,估計最輕也要皮開肉綻了。
這的確是個恰當的處置,隻能說代陽公主確實是個厲害角色。
“樂陵,今日這事確實出在嘉禹身上,不過人多口雜的,還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為好。否則……若有宵小之輩故意鬧大,豈非讓父皇煩心嗎?”代陽公主看向樂陵,又轉過身去,臉上笑容溫婉嬌媚,吐出來的字句卻是不容置疑的強勢:“還有,本宮相信諸位夫人品行高雅,也絕不會學著去做那長舌婦,到處亂嚼舌根的,是嗎?”
眾人秉氣凝神,不吭一聲,卻是麵麵相覷的忍耐著自己的好奇心思。
看來今日這事兒,注定是雷聲大,雨點小了。
蕭煢甄嘴角勾起一抹清麗難言的弧度,俯仰之間,盡是風情。
代陽一位公主夠做到如此地步,也真是難得了。
她頷首:“洛城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