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聲雨點(2 / 3)

孩子?這個年齡,確實隻是個孩子。可,嘉禹公主不過比真正的蕭煢甄晚出生了五個月,比自己也隻小了區區半個月,十四,同樣的年歲,她若是孩子,自己又算什麼?

一旁的樂陵不由捏了把冷汗,泛著珍珠柔澤的麵頰逐漸黯淡下來,暗自後悔自己因一時嘴快,闖了禍事,否則這扇珠損壞的事還是可以推脫掉的。

十三歲的少女總是這般單純的,卻不知即使不惹麻煩,麻煩也會自己找上門來。

倒是蕭煢甄卻沒有意料中的慌亂,一如既往地從容,平靜清冷的似一尊沒有任何情緒的桐木偶:“皇姐此言差矣,這哪裏是父皇賜下的?分明一個贗品。”

她的聲音如珠落玉盤,帶著豆蔻少女應有的清脆悅耳,卻如一粒細小的石子跌入湖心,刹那間激起了層層漣漪。

嘉禹公主控製不住地一把揮開長袖,甩開了安意按著她手臂的柔荑,直勾勾的盯著麵前的洛城,恨不得要在她身上剜出兩個洞來。半晌,卻是隻吐出了半句話來:“洛城,你給本公主把話說開了,什麼贗品?你是在說本公主以次充好、故意誆騙嗎?簡直是一派胡言、胡說八道!”

安意也上前扶住處於暴怒邊緣的嘉禹公主,神情嚴肅,語氣拔高:“九公主,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你講這話可是要有證據的!嘉禹公主再不濟也是你的皇妹,是皇後娘娘的嫡親女兒,哪裏由得人胡亂構陷?何況非羽閣的宮女叢卉也可以作證,東西確確實實是數日前便丟了!抵賴不掉的。這贗品又是從哪兒鑽出來的?”

聞言,那個標誌的小宮女也向前跪了幾步,一顆腦袋伏得低低的,身子有些發顫。

“安小姐,可要注意非禮勿言!你端著這麼一副高架子算什麼?怎麼,皇家之事,也有你插嘴的份嗎?”樂陵公主極難得語氣激烈,總算是忍不住大膽的指責了兩句。

她和嘉禹向來不對付,自然也看不慣安意仗著家世顯赫而到處張揚傲慢的模樣。在她自己看來,安意終究也不過是安國公的千金,出身再尊貴又怎麼樣?皇後娘娘的親侄女又怎麼樣?還不是臣子之女!她是大梁天子最寵愛的帝姬殿下。若真論起尊卑來,不管嫡庶,安意多多少少在也得她麵前低頭,平時忍讓她就是看在皇後的麵子上,可她今日卻當眾讓她下不來台,火上澆油、雪上加霜的宵小之輩行徑著實可惡!

安意的麵子有些掛不住,那張今様色銀邊絡紫苑的羅帕下,粉拳緊緊的攥著,卻不好當眾辯駁些什麼。因為不管怎麼說,在眾人麵前,她都是了逾越了規矩的。此時不禁心裏暗暗地恨上了樂陵,因為這個十二公主久在深宮,平日裏她入宮向皇後請安時,樂陵見了她從來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客客氣氣,從而讓她自視甚高,害她拂了麵子。

“樂陵話雖說得不留情麵了一點,卻也是事實。意兒,本宮知道你有嘉禹感情要好,可這場合是在我大梁皇宮,說話也要注意忖度著規矩來。”代陽公主淺淺的掃了一眼,狹長的眼角挑起一抹輕蔑之色。她百無聊賴地撥弄著無名指上的蜜花色海棠滴翠鑲雙鸞護甲,心思多了幾分不耐:“意兒,扶著十公主下去吧,她有些急火攻心了,該去廊下好好歇歇。”

她著重強調了“好好”二字,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安意有些尷尬地強拉著怒火中燒的嘉禹公主的手臂退避到一旁,取了個鵝羽軟墊坐著,又命自己的婢女采薇去給嘉禹倒杯清茶。

這廂,有位誥命夫人則是不解地小聲詢問著:“九公主,這……又算是怎麼個說法兒呀?”她衣裳典雅華麗,銀青色鶴紋裙裾,顯然有朝廷誥命在身,餘光瞥向代陽公主時卻難掩敬畏之色,且畏大於敬,可見這大梁朝長公主確實凶名在外。

蕭煢甄拈著那串璀璨奪目的扇珠,撂到眾人眼前,以方便她們看清楚:“諸位可都瞧仔細了?這扇珠裏唯一的一顆珊瑚珠子不過是在漢白玉的磚麵上摔了一下,竟然就憑空摔了一條裂縫,真是令人難以置信啊。”

少女眼波流轉,晶瑩透明的瞳孔仿若南楚雲夢澤邊、墜入塵世的流煙仙嵐,美得令人歎為觀止。這一瞬恍似萬物失色,連九彩玲瓏石的絢爛光芒也被生生逼退。

“那又如何?這就能說明東西是贗品了嗎?未免太牽強附會了。”禮部尚書家的江小姐也湊了進來,話說的口無遮攔。

“不錯,正是如此。”蕭煢甄頷首,漫不經心的續道:“想必在場諸位的眼界都是極廣的,什麼古玩珍品也該司空見慣了,那自然也聽說過瓊州的達臘紅玉珊瑚了?”

聽過?自然聽過。眾夫人納悶兒。這等古時神話,平時都是拿來解悶的,連戲折子上都時常有寫。

瓊州千群島依碧海而生,傳說曾是天家三仙境之一的蓬萊所化,也是天帝之女靈凰的仙居。千年前靈凰降臨凡世,貪戀紅塵,青睞於蓬萊仙境的君主。自此惹得天帝大怒,連同靈凰也被削去神籍,永困蓬萊州。數百年後,補天之石遺漏,蓬萊遭遇滅頂天災。

靈凰為拯救蓬萊島萬千生靈,以天女之身生祭天陷之處,生前悲鳴而泣的血淚凝成了獨一無二的瓊州紅珊瑚,因此有“絳樹無花葉,非石亦非瓊。世人何處得,蓬萊石上生。”的美譽。

蕭煢甄頓住話頭,“雖然隻是個虛無縹緲的傳說,但在篤信神說的海境瓊州,珊瑚是十分貴重的聖品,因此就有了佛家達臘門對珊瑚虔誠供奉的由來。更何況瓊州珊瑚質地極為堅硬,即便是用鐵錘砸也很難被破壞,這也正是瓊州珊瑚譽滿天下,無可比擬的最大特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