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場做戲(3 / 3)

兩人旁邊的武威將軍家長媳胡氏,也忍不住插了進來:“可不是嘛,這種事兒誰判的清啊?左不過是你推我,我推你的不明不白,多半是……”話到嘴邊,她刻意壓低了聲音,離得遠的難聽的真切:“……多半是,十二公主一時鬼迷心竅,你們也看到了,那東西確實稀罕,或許不是貪財,是看不慣陛下賜給十公主東西……”

“聽說皇後娘娘宮裏教養最嚴苛不過的,連禮儀嬤嬤都是五關六將,百裏挑一的,十公主膽子再大,怎麼也做不出這種糊塗事吧。”

說到底,樂陵雖受寵,但梅昭儀背後母家卻不夠暄赫,眾人畏懼的,還是安皇後和大梁十大豪門之首的安家那盤根錯節的龐大權勢。

“啪”突如奇來的清脆聲響打斷了在場眾位冗長的思緒,等再回神兒時,隻瞧見洛城公主背後的姑姑惶駭跪禮,小心翼翼的從鋪排整齊的漢白玉地磚上拾起那串扇珠,捧著遞上,手細微的顫抖著,看起來一副戰戰兢兢的樣子。

一旁的蕭煢甄見狀也忙福身,卻是朝著代陽公主賠禮,而這個動作無疑讓嘉禹的心裏更為窩火。

“是妹妹不小心,一時滑脫了手,還請皇姐莫要怪罪。”這般恭順溫和的模樣,任誰也挑不出半點兒毛病,眾人瞧著,卻覺得這九公主也是個有眼力見兒的聰明人,明白此時與其讓十公主消氣歇火,不如去求大公主的恩典。

代陽公主眼裏有一閃而逝的複雜之色,掩飾得極好,卻是不動聲色的收起右手心裏的鴿子血玉佩,優雅的遞給了身後的綠衣女官,屈身向前,扶起了蕭煢甄的手臂,臉上笑意愈深:“不過死物罷了,九妹妹哪需如此?真是折煞本宮了。”冠冕堂皇的謙詞,哪裏是折煞?分明是再正常不過的規矩了。話雖如此,卻看不出她有辦分謙遜之意。

“洛城,你少裝腔作勢了,本宮看你分明不安好心,若是小心三分,何至於寶物摔落?公然損毀禦賜之物,究竟是何居心?”嘉禹杏目圓瞪,眼中似要噴出灼灼的怒火。她早就想發作了,若非皇姐一直以眼神警告她不許輕舉妄動,她絕對直接拔下簪子劃花了洛城這張麵皮!管對方是不是自己的庶姐!她養尊處優、嬌生慣養了十多年,從沒人敢這般拂逆她的心意,即便是聖寵不衰的樂陵見到了自己還不是要退避三舍?可眼前這個賤人居然敢當眾讓她難堪?不好好教訓一番又如何肯咽的下這口氣!

一絲不明的笑意暈染在蕭煢甄如雲潭墨蓮般勾魂懾魄的瞳孔裏。

代陽心思不簡單,可她這個胞妹也還不算是個蠢貨。

至少再氣急敗壞也還勉強保持著公主該有的尊貴,沒有市井潑婦般的胡攪蠻纏,她這番說辭看似莽撞氣惱,其實早已安好了罪名等她,令人以為九公主乃善妒易嫉之輩,心胸狹隘。

同為帝姬,一個高貴如天上雲彩,一個輕微如地下塵埃。就算不用腦子,光用腳趾頭想,也知道眾人會如何偏袒。蕭煢甄心中這樣想著,麵上神情卻是越發溫婉如荷:“都是皇妹的不是,皇妹甘願受罰,還請皇姐降罪。”

“哼,九皇姐真是好心思啊,自古有刑不上大夫之說,何況是公主之尊?九皇姐若真有心悔改,大不了再賠一條便是了,這才能顯出九皇姐你的誠意啊,對吧?”嘉禹公主適時言語,見縫插針的話不可謂不刁鑽,既不說怨怪蕭煢甄,看似在眾人麵前給了她一個台階下,大事化小,其實就是借機再給她使個大絆子。

且不說這扇珠是禦賜之物,份量非同反響,就算不是,那也是極為難得的,倒不是上麵的寶石珠子有多麼珍貴難見,而是因為每顆珠玉都是收集了十州地縣各地獨有的礦石風物,再挑選出最佳的一類,力求大小與紋路完全一致,譬如光是這條扇珠上,就已彙集了涔海水珍、瓊州血瑚、南域琉璃、千灘蜜珀等不少可遇不可求的珍品。看洛城公主這一身素簡的打扮,便知道她完全拿不出多少銀兩來償還。

簡直就是擺明了要為難人!

樂陵向前邁出了一小步,柔美動人的麵龐上含著隱晦的擔憂,她已經打算好了,本來就是她連累了旁人,要還當然得自己還。隻是她還未來得及開口,嘉禹的話就已經被接下去了。

“若是扇珠真有所破損,我便是把整個寒藜苑翻過來,也會挖出金銀賠十妹的。”她的聲線極輕極緩,尾音還帶著一絲餘腔,讓人不由自主心生憐惜之情。

是人,都會同情弱者的,不管這同情有幾分真實,幾分虛偽,也不管人們是不是隻想突出自己可笑的高尚品行。

沒錯,蕭煢甄就是故意的,她自認並非高尚之人,做戲這種事,她並不是不會,也不是不屑。相反,她的演技堪稱爐火純青,隻是從前不如何需要而已,如今身陷梁宮,左右逢源卻成了必不可少。裝體貼柔弱於她而言,也沒什麼不可以的,虛偽算什麼?

她活了整整十四年,閱曆卻比四十歲的人還要成熟,何需顧忌他人眼光?那隻是浪費她的時間與精力,她可沒有打算真的為了一個傳說中的死物,而把一生歲月浪費在梁宮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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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章寫的好坎坷,作者後台一直登不上,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