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她的掙紮,那人並未多想,隻以為她不過在做臨死前的困獸之鬥,而芳棲也沒有反駁,隻是覺得呼吸越發艱難,心中隻有一個念頭……
她從來都沒有想過,閑適謙竟然真的……對了。
他對端木安的猜測,比她們這些日夜常伴身側的人都要精確,一切來得那麼突然,她猛然想起自己還未同閑適謙告別過,他是不是還在等著自己帶消息回去,他會不會知道自己發生了什麼?他……還會記得自己嗎?
知道緊靠遏製呼吸是無法殺死她的,那人從懷中取出一柄匕首,芳棲記得此物,畢竟這還是她幫那人取來的,因為那人說,他想殺一個人,但這個人一般的兵刃無法傷及分毫。
所以,她拚了命為那個人從極北之地尋得此物,能夠斬殺時間任何鬼靈,無論你是生鬼,還是死透了的惡鬼,都無法逃脫。
芳棲沒想到自己竟然也有命喪於此的這一天,她停下掙紮,抬起手緩緩的放在那人臉頰上。
似乎是被她的舉動驚到,他手下勁兒鬆了鬆,不過也是片刻,望著麵前半敞的屋門,咬了咬牙,下定決心,抬起匕首,置於她的喉間,微一施力,黑色的血液從脖頸處流出。
她漸漸站不住了,向下滑去,坐倒在地,那人就站在她麵前,手上的刀尖抵著黑色的血,手上卻十分幹淨。
他俯下身,蹲在她麵前,目光直視著她,“為什麼這麼傻?為了閑適謙嗎?”
芳棲張了張口,血水留了出來,咳嗽幾聲,開口道,“那你呢?又是為了什麼?自己嗎?樓主!”
最後的兩個字重重砸在端木安的心上,他抬手覆在芳棲的臉頰,本來幹淨的手掌沾染上血跡,但他全不在意,隻是那麼看著她,一直看著他,眼光中仿佛又千言萬語,卻又一言不發。
芳棲頓時覺得幾分可笑,這個人他怎麼會覺得難過,親手斬斷自己的生命,他卻為何覺得難過,“樓主……”在所有的意識與記憶消失前的那一刹那,她開口說道,“你……好自為之……”
端木安靜靜的看著她的頭顱微偏,沒了半點聲息,身軀在光線中,一點點變成顆粒,化為粉末消散而去,他們不是人類,所以他們的死亡定然是沒有歸宿的,一切隻能塵歸塵土歸土,化作虛空……
一直躲藏在樓梯處的芳暮緊捂著口,生怕發出半點聲響,但眼淚卻不斷的從眼中流出,滴落在地,她晚了一步,但其實無論她還與不來,恐怕芳棲都是無法活下來的,她觸碰了端木安的逆鱗,但是……他竟然會殺了芳棲,這是她無論如何也不能相信的。
這麼多年來,他們三人一直相伴在一起,人這一生本就漫長無止境,更何況他們是生鬼,沒有生死,如若不能常相伴,那分別又是何等痛苦,所以……彼此都甚為珍重,可如今什麼都變了,為了一個夜施語,他竟然殺了芳棲!
不可原諒,斷然是不可原諒的!無論是端木安還是……那個閑適謙,他們都是害死芳棲的凶手,他們一個逼她去死,另一個真的殺了她,不可原諒!不可原諒!
她轉頭,衝下階梯,無論生死,這仇她決然是要報的,隻不過是誰第一的事情了。
閑適謙坐在屋中,有些焦躁,他身上的毒尚未清除,用謝大夫的話來說就是自作自受,不需要給好臉子,所以將他撇在藥堂中,自己則出門溜達了,而金友之終是因為放心不下這個住了多年了大財主,決定留下來照看。
“我說,適謙公子,您能不能停一停。”從方才開始,他便一直在屋中走來走去,走來走去,也不知道在煩惱什麼……
“金老板,你說我這麼欺騙芳棲,可好?”芳棲離開後,他心中總有些不安生,尤其在方才,這種感覺越甚,也許從一開始就不應該這麼做,如今的端木安已經不再是三年前的了,他既然能夠囚禁夜施語,保不齊會對想要一探究竟的芳棲做出什麼來,如此想著,他轉身走到門前,決定要去往落雨齋一探究竟。
雖知屋門方才打開,見到門口站立之人,微微一愣,“芳暮?你怎麼來了?”
芳暮一動不動的盯著他,冷然一笑,“你竟然沒將我同芳棲搞混,真是難得,可惜……”
“可惜什麼?”
“可惜……你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