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何能耐,要他們如此威逼利誘,苦苦相逼?
就因為她是個孤兒,是個下人,就因為她無人憐惜,所以人人相欺?
娘,我好想你啊……眼中的霧水止不住地要往外聚積,趕緊眨了眨眼強忍回去。娘說,眼淚是帶不走悲傷的,流得越多隻會越難過。
可是,她忍得很辛苦,真的很辛苦……
“玥兒姑娘?”是木工房的王九。旁人一聽這名字便以為他排行家中第九,其實不然,他是家中獨子。取這“九”字可能是筆畫少,個中原因連他爹也說不清楚。
但這名卻招來不少人笑話,“王九之兄,豈非王八?”
他是老實人,也不與人計較,但這心裏總有些不快。隻有玥兒姑娘不曾笑話過他。
她待人雖不是很熱乎,但也從不仗恃欺人,加上年齡相仿,他喜歡和她說話,哪怕隻能說上幾句無關痛癢的,他也能高興上好久。
手指輕輕抹去淚痕,童汝玥回首,“是王師傅,有事嗎?”
“玥兒姑娘,你,你怎麼了?”是有人欺負她了嗎?看到她紅紅的眼睛,他也跟著難過。
“我沒事。”眼瞼一垂,嘴上還是輕淡,”天色不早,我也該回膳房幫忙了。”
“等、等一下。”王九一緊張,結結巴巴道:“玥,玥兒姑姑娘,我、我雕了隻兔、兔子。”
童汝玥一愣,“送給我的?”
“恩”王九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雕、雕得不好。”
“謝謝。”接過細看,這木雕雖不是很精致,卻看得出花了很多心思。
“不、不用謝。那玥兒姑娘,我回去了。”王九樂嗬嗬地撓撓頭。
“等一等,王師傅。”童汝玥看他回過身,露出外衣背後一道口子,忍不住喚住他。
“恩?”
“你的外衣劃了道口子,在背上。”
“啊?哦,沒事兒,我回去補一下就成。”
“不介意的話,讓我來吧。”
“不、不用了。回頭我自己補補就行了。”見她不做聲,怕她惱又急忙脫下外褂,“那……這……麻煩玥兒姑娘了。”
“不麻煩的。好了我會讓小玉給你送去的。”
“那,我下回雕個大兔子謝你。”
童汝玥不自覺地咬了咬唇,一陣悲涼。就算是小兔子,也是有爹娘的。
娘,你怎麼忍心丟下我一人呢?
“玥兒姑娘?”
童汝玥回過神,沉思了一下,幽幽開口:“可以的話,我想要隻羊的。”
“羊?”
“恩,我娘她屬羊……還是算了。王師傅,你當我沒說,我先走了,這褂回頭就讓小玉給你送去。”
王九隻來得及看到她轉身的背影,不禁苦惱,“我沒說不雕啊,隻是我現在還隻會雕兔子……”
※ ※ ※ ※ ※
夜,黑漆漆的。
又靜悄悄地,一如死寂的湖麵,無一絲漣漪。
童汝玥現在的心情卻像這平靜的湖麵下暗藏著的漩渦,翻騰洶湧。
“吱呀”一聲將這平靜,不平靜都關在了門外麵,無奈也揮不去方綾離去前那怨恨又鄙視的一瞥。
屋內,燈火通明。
卻也是靜悄悄地,靜到能聽到外麵的蟲鳴,她的心跳,他的呼吸……
靜謐得可怕,但更讓她心生懼意的是這房間的主人。
搖曳的琉璃的光映照在他身上,忽明忽暗,愈顯陰沉。
“你半夜來這裏,就是要在那裏罰站?”謝祺烈拉攏衣襟,站起來,不耐煩地問。
童汝玥緊緊地拽著衣角,努力克製想奪門而逃的衝動,一步一步地向他走過去,每一步都虛浮地宛若踩在雲霄上,一顆心似沉入黑不見底的深淵,一點一點的無力彷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