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飛獨自一人坐在聽雨軒的小院裏,想起昨日那一頓苦澀的年夜飯,眼裏不覺浮現出幾分黯然。
時間過得可真快,轉眼之間半年就這麼如流水般匆匆逝去了。回想當初與師傅和哥哥的話別仿佛就在昨天,可自己卻已在短暫的光陰裏經曆了生離死別,體會了人情冷暖,被迫完成了又一次血淋淋的成長。突然有些懷念落霞苑的泠泠,雖然寂寞,但是簡單,簡單得自己可以一輩子都不用明白什麼叫做痛徹心肺!早知道自由的代價竟是如此的沉重,那我一定連憧憬都不會,因為這也是一種罪過......
突然,幾片輕似鵝毛冷如刀刃的絨花飄落在鳳飛外衣的領口上。抬起頭來,已是飛雪漫天了。金狼不比赤龍,在這兒的冬天,雪下得更加綿密,更加厚重。天空就像是被打翻了的裝滿棉絮的竹簍。雪飛舞得愈發張狂了,鳳飛伸出微微凍僵的小手,任那份剔透的晶瑩在掌中融化,寒涼入骨。
飲盡了三杯陳年花雕,鳳飛已是微醺,粉頰之上隱現酡紅,勝過夏荷的嬌媚,堪比初陽的羞澀。徐徐起身,腳下步伐可見淩亂,且行且停,好似弱柳扶風,待站定之後微微躬腰,美目半閉如同假寐,調皮而靈動。
隻聽鳳飛的聲音軟軟響起:“牆角數支梅,淩寒獨自開。遙知不是雪,惟有暗香來。”悅耳的細語和迷人的香氣融入冷冽的北風,飛出好遠好遠,像是要飛進某人的心田,給這慘白寂寥的深冬平添一抹春色。鳳飛輕顫著直起嬌軀,張開雙臂似欲羽化而登仙,檬檬的笑聲中已經氤氳著七分醉意三分雲霧,轉身已覺眩暈,從袖中取出羅帕,輕輕擦了擦融在眉心的雪水,一個踉蹌手心一滑,便跌進了溫暖的懷抱之中,意識漸遠......
雪地之中,隻有那方尚存餘溫的羅帕靜靜躺著。突然,一雙修長白皙的手拾起了羅帕,美人的馨香尚且還縈繞在鼻頭,一切好像是個朦朦朧朧的夢......
鳳飛揉著還有些脹痛的太陽穴,從床上坐了起來。
“小姐,你可算是醒了。”耳邊傳來盎春欣喜的聲音。
扭頭看著窗外略顯灰暗的天色,“現在是幾時了?”
盎春不滿地嘟了嘟嘴,“已經到了初二的傍晚了!真是的,好好的大年初一連香都沒燒一柱!不是讓你少喝一點,你還醉成這樣......”
喝多了!?鳳飛聽來不覺好笑,想不到才半壺花雕就把自己擺平了,看來這借久澆愁以後是可以多來幾次,還真夠方便的。
盎春嘮叨歸嘮叨,其實心裏是心疼得緊。“來!小姐,先把這解酒湯給喝了!”遞給鳳飛之前,盎春又細心地吹了吹,“當心燙!”
慢慢喝下之後,鳳飛靠在床頭倒真覺舒服不少。
“怎麼樣?頭還痛嗎?”盎春問說。
鳳飛尚未回答,便聽到“翩飛,你可是好些了?”秦娘人還沒到,響亮的聲音卻早已進門。厚厚的棉襖,仍是紅色,在這種清冷的時節裏尤顯豔麗,倒令她看上去又年輕了幾歲。
鳳飛欠身說:“多謝關心,已然無礙!翩飛叫大家見笑了!”
“這叫什麼話。難道像我這麼個酒桶肚子倒是要令人羨慕嘍!”秦娘朗聲接話道。
鳳飛微抿紅唇:“秦娘說笑了!”
閑聊了幾句,秦娘說道:“對了,我已經按你的意思,幫子婷尋了個先生,以後就讓她住到城郊我的別院去好了,一個小女娃住在這兒終歸是不妥的。”
鳳飛感激的謝說:“有勞秦娘費心了!”
秦娘頗覺不快,“你也別太見外了,這點事算個什麼。”稍停一下又接道:“還有二狗那小子我也讓他去別院了,想不到這兔崽子挺有眼力勁的。等過些日子,再給子婷買個機靈點兒的丫鬟,你也就可以放心了。”
無論自己為子婷做什麼,這輩子都注定要欠她了。想到徐大娘和徐大爺的屍身,鳳飛一陣心痛,但麵上仍是帶笑點了點頭。
正在這時雁兒進來了,見禮之後她說:“小姐,陌公子約您今晚去燈會一遊,不知是否應邀?”
“噢!好啊!曠京的燈會翩飛早就想看看了。”鳳飛一臉的向往。
陌諳,鳳飛近日正在苦思要用什麼借口前去拜會而不顯唐突,又不惹人起疑,不曾料到他自己倒先找來了。
“可是小姐,你宿醉剛醒,要去燈會也不必急於一時啊!反正連續五天都會有的,不如改日再去。”盎春不免有些擔心。
鳳飛柔聲道:“無妨!剛才的湯不錯,我人舒服了很多,等會再喝一碗,然後小睡片刻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