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不禁要問,為什麼大量流入美國的資金被用來給次級信貸融資呢?其他經濟體,如德國和日本靠出口走出了2001年的經濟衰退,為什麼美國不能效仿此法呢?為什麼像中國一樣的較為貧困的發展中國家要為美國這樣的富國的非可持續性消費融資呢?為什麼美聯儲要在如此長的一段時間內保持較低的利率呢?為什麼金融公司要貸款給那些無收入,無工作,無資產的三無人員呢—這種做法極為普遍,甚至已經有了自己專有的名稱,叫忍者貸款(NINJAloans)。為什麼當銀行—也可以說是香腸生產者們—知道將要發生什麼時還要留著那麼多的香腸自己吃呢?我試圖在本書中解決所有這些問題。首先我要說對於這次金融危機,我並沒有一個單一的解釋,因此也就談不上有什麼預防危機再次發生的靈丹妙藥。任何單一的解釋都會顯得過於簡單化。為了更好的解釋,我引用了斷層線這個比喻。在地質學中,由於地殼構造板塊相互擠壓和衝撞在地殼表麵形成的斷裂稱為斷層線。來自四麵八方的巨大壓力慢慢集聚,擠壓著這些斷層線。我將要在本書中對全球經濟中出現的斷層線加以論述,並解釋這些斷層線是如何影響金融行業的。不平等的加劇助推了住房信貸的發展第一種斷層線的最典型例子是美國日益嚴重的收入不平等現象及其要求放鬆信貸所造成的政治壓力。很顯然,美國高收入人群的顯性收入持續增加。1976年,收入排在美國前1%的家庭的總收入占當年國民總收入的8.9%,但到2007年,這一比率已上升至23.5%。換句話說,從1976年到2007年,美國實際總收入每增長一美元,就會有58分流入這1%超高收入家庭。2007年,對衝基金經理約翰?鮑爾森的收入為37億美元,是美國中等收入家庭的74000倍。盡管精英人群的巨額收入受到了公眾的關注,甚至還激怒了代表中產階級的專欄作家,但是這樣具有億萬資產的對衝基金經理在美國還是很少見的。
人們更關注的是和自己的經曆相關的事情,比如自20世紀80年代以來,美國高收入工作者(如辦公室經理)工資的增速要遠大於中等收入工作者,如工廠工人和辦公室助理。可以說多方麵的原因導致了收入差距的拉大。其中最重要的一點是,盡管美國的生產技術的進步要求勞動力掌握更高的技能—對於我們的父母那一代人來說,有個高中文憑就夠了,但是如今的大學本科學曆隻夠當一個辦公室文員—我們的教育體係並未能夠為廣大的勞動力提供足夠的必需的教育。這是因為社會化和學習在人們的孩提時代並未受到重視,加上小學和中學的教育又差強人意,使得很多美國人沒有做好進入大學繼續深造的準備。結果,中產階級工資水平幾乎停滯不前,失業的可能性卻持續上升。雖然政客們能夠體察民怨,但改善教育的質量實屬不易,隻有通過在某一地區實行切實有效的政策改變才可實現,而該地區的既得利益者往往更希望維持現狀。更重要的是,任何改革都不會立竿見影,所以無法立刻解決選民的燃眉之急。因此政客們就自覺不自覺地選擇其他能夠快速見效的方法來安撫選民。我們一直都明白一個道理,即消費能力比收入多少更加重要。說穿了就是,如果能夠提高中產階級家庭的消費能力,讓他們隔幾年就可以買輛新車,偶爾還可以出國度假,那麼他們也就不會那麼在意收入是否還是在原地打轉了。
因此,麵對日益加劇的收入不均現象,政府采取的是擴大對家庭借貸的措施,此舉尤其針對低收入家庭。政府如此應對選民的訴求,不知這是謀劃在先還是順水推舟。於是,拉動消費和擴大就業的成效立刻就顯現了出來,然而人們距離償還貸款的期限還遠著呢。回顧曆史就會發現,當政府無法直接消除中產階級家庭的深層次焦慮時,就拿寬鬆信貸出來當安撫劑。然而,政客們在表述這一目的的時候並不是平鋪直敘地告訴人們要擴大消費,他們的宣傳更令人振奮也更具煽動性。在美國,擁有住房被視為美國夢的重要元素,讓中低收入家庭也能購買房屋是實現擴大信貸和消費的關鍵。一方麵資金雄厚的政府積極推動寬鬆信貸政策,另一方麵以利益為驅動的金融行業錯綜複雜,競爭激烈且道德缺失,當二者發生相互作用時,一條深深的斷層線便產生了。當然,這不是有史以來第一次政府通過擴大信貸的方式來緩解一部分人因被別人落在了後麵而產生的擔憂情緒,這也不會是最後一次。實際上,這樣的例子在美國就俯拾皆是。在20世紀早期,美國的放鬆管製政策和銀行業的迅速擴張從很大程度上來講是對民粹主義運動(populistmovement)的回應,該運動得到了中小型農場主的廣泛支持,他們認為自己已經落後於隊伍日益壯大的產業工人,並要求獲得更加寬鬆的貸款。而過度的農村信貸是美國大蕭條時期導致銀行業崩潰的重要原因之一。出口導向型增長及其依賴性靠借債來維持的消費往往有著各種各樣的限製,尤其是對美國這樣的大國來說。對消費品和服務的強烈需求使得物價不斷攀升從而引發了通貨膨脹。為緩解對通脹的擔憂,央行通過加息來扼製家庭的借貸能力和消費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