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共誅玄昆·血祭(2 / 3)

不待崟淇說完,敬康突然站了起來,像是被重重地羞辱了一番似的,胸口一上一下地鼓動,大口喘著粗氣,指著大業破口大喊:“你個豎子知道幾何?!當年顓頊大戰共工氏康回,父親率兵奮戰最勇!可最後卻得到了什麼?隻是帶著幾萬人流落到這蠻荊之地,遠離故土、遠離家鄉!他帝嚳何德何能,忝居帝位?如今麵對南北交加的攻勢,自己應付不了了,現在才想起我們窮蟬氏!”

看著敬康歇斯底裏的咒罵著,大業並沒有說一句,隻是靜靜地聽著敬康的咒罵,直到他把滿腔的怒火宣泄完畢,大業才緩緩說道:“原來你的心結就是因為這個!?就是因為當年你父親窮蟬沒有當上少典一族的首領!?……好吧……就讓我這個你所謂的‘豎子’,告訴你七十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麼吧?”

大業講述:

七十年前,帝嚳還沒有接帝位,是顓頊帝在執政,那個時候,經曆過了阪泉大戰後的炎帝氏族,雖然表麵上與黃帝氏族結盟示好,還一起打敗了九黎部落,斬下了蚩尤的頭顱,但心裏卻一直想著如何起兵造反,推翻黃帝的統治。黃帝為了感謝炎帝部落在涿鹿之戰的貢獻,讓共工氏[,炎帝氏族的一支]重新遷回故地[,今河南省輝縣附近,臨近山西。],還把雲夢大澤附近上千餘裏的土地賜予剩下的炎帝氏族。

共工氏確實得到了炎帝氏族的“真傳”,不僅對農耕很重視,還對水利工作抓得很緊,發明了築堤蓄水的辦法,大大地提高了糧食的產量,成為了炎帝氏族中最為強大的一支。當時共工氏的首領叫康回,生的髦身赤發,鐵臂虯筋,身高一丈有餘,力大無窮。他有個兒子叫後土[,與帝嚳時期的土正重名,非同一人],發現有的地方地勢太高,田地澆水很費力;有的地方地勢太低,又容易被淹,於是後土就建議康回集合共工氏之全力,把高處的土地土運去墊高低處的土地,不僅高地去平、擴大耕種麵積,還更利於水利的灌溉。一時間,共工氏糧食充沛、人丁興旺,逐漸成為了僅此於少典氏族之外最為強大的氏族。

共工氏首領康回說話非常好聽,每次顓頊帝巡視天下時,來到共工氏的地方他都畢恭畢敬,但私底下,卻無法無天,常常集合起炎帝氏族的人,講自己要如何如何的起兵叛亂。終於,在其子後土的慫恿下,康回率共工氏向顓頊帝發起了進攻。

大戰終於爆發了,共工氏大軍渡過了大河[,上古時期,黃河水道在今濮陽以西,後數次改道呈今天之貌],一路打到了顓頊的都城下,但依靠著四方前來的援軍,顓頊帝終於反敗為勝,開始反擊。大戰持續了七天七夜,顓頊帝因為施政仁義,四方部族的首領都紛紛前來助戰,渡過了黃河,兵鋒直指康回的城池,而康回口是心非,除了炎帝氏族的餘眾,再無人跟隨其左右。顓頊士卒越戰越多,康回士卒越戰越少,不得不放棄了都城,向東逃竄而去,一直跑到了濁河岸邊。康回望著自己身邊滿身是傷的族眾,懷著滿滿的憤恨,喪心病狂地掘開了河堤,放出了滔天洪水,漫天的河水傾瀉而出,致使中原大地一片汪洋,少典族眾死傷無數。顓頊忍無可忍,遂率大軍伐木製筏,於洪水汪洋中徹底殲滅了共工氏大軍。

顓頊帝終究還是仁慈的,中原一片洪水,少典族隻能舉族東遷,隻等得次年大水平息,才得以複耕土地。殲滅共工氏大軍後,顓頊帝業並沒有趕盡殺絕,而是寬宏大量地讓共工氏族眾南遷至雲夢澤處。還為了炎黃聯盟的團結,幫著康回說話,說他隻是為了帝位之爭,才與致使炎黃兩族開戰,罪在康回,而炎黃兩族始終並無仇怨。甚至還編出了“共工氏康回爭帝位失敗,後怒撞不周山[,掘開黃河西岸河堤],引起滔天的洪水”的故事,目的就是不要因為康回一人的所作所為,影響炎黃兩個氏族的團結!

顓頊帝是何等的仁慈愛民,不僅是對少典族的族眾,而是對包括炎帝氏族在內的所有人都那麼仁慈親善。”

大業正說著,敬康便十分無禮地打斷大業道,“你說這麼多!和我父親南遷至此有何關係?”敬康對大業怒吼著:“若再這等廢話,便把你趕出此地!”

“你且聽我說完,不要這等急躁,據我所知,你父窮蟬可不是這等急躁之人啊……”大業望著氣急敗壞的敬康,冷冷地回答道。

“你!你有什麼資格品評我父?姑且聽你講完,看你能說出什麼花樣?”敬康反詰道。

“哼……好吧……那你就聽聽你父親窮蟬當年的功業吧……”大業輕輕地瞥了敬康一眼,平靜地說道。

“那一年顓頊征共工氏取得了勝利,但為了炎黃兩族的團結,顓頊帝並沒有趕盡殺絕,他總是期望著共工氏能夠盡釋前嫌。因為,環顧中原大地,東麵的九黎部落並沒有完全歸附,北邊的犬戎氏族也在漸漸崛起,這個時候如果再和炎帝部落發生全麵衝突,豈不是會讓這些東邊的九黎、北邊的犬戎乘虛而入嗎?”大業接著說道,“你父親窮蟬,是顓頊帝手下非常能征善戰的一位庶長,康回手下的相柳氏,身形矯健、力大無窮,因為揮劍極快,被人形容成一個長著九個腦袋的怪物,但就是你父親窮蟬率人圍之,與其大戰三日,最後砍下了相柳氏的首級。窮蟬對待族眾,就像對待自己的親人一樣,作戰打仗又極為勇敢,顓頊帝本想傳位於窮蟬,但礙於其為自己子嗣,遂久久不能決定。而當時的帝嚳,隻是一個十五歲的少年,在顓頊大戰共工氏時,便因足智多謀享有盛名,顓頊拜其為輔佐,不想這一少年竟在短短的幾年內成長成為顓頊的得力助手。這時的顓頊,再回頭看看窮蟬,好像這個兒子除了能征善戰、待人親善外,並無其他出類拔萃的能力,所以也就沒有傳位於窮蟬。”

“什麼?一個十幾歲的豎子,竟能比我父征戰四方更為卓越嗎?”按耐不住的敬康又一次地打斷了大業的陳述。

大業無奈地看了看敬康,也沒有顧及他的怒火,依舊自顧自地繼續說道:“窮蟬倒是能夠理解父親的苦心,因為當時的少典氏族,需要的是進一步休養生息、積蓄力量,所以新首領需要的,並不是征戰四方的本領,而恰恰是率眾開墾四域、拓廣土地、滋生人丁、安撫四方的本領。在顓頊即將離去的時刻,交付給了窮蟬一個極其特殊的使命,那就是讓其率三萬族眾,南遷至雲夢一帶,繁衍少典族人口,同時監視共工氏動向!”

聽到此時,敬康眉頭隨之一皺,似乎父親窮蟬從未向自己講過這其中的原委。

大業見之,也毫不客氣地詰問道:“不知這今日共工氏起兵謀反,敬康首領可知道否?”

“這……這……”敬康支支吾吾,不置可否。

“想你父在時,一不與帝嚳爭權奪位,二不讓共工氏北上一步,如今換了首領,雖同為少典一族,卻怒目相視,見共工氏北上叛軍不予截擊,反而安居一隅,心懷不臣之心,實為可惜可歎呐……”大業毫不客氣地說道。

“你!……我!……”敬康聽聞此處,氣得麵頰通紅,但他自己確實記得父親當年多次勸他不可與少典族為敵,緊盯共工氏動向的事情,頓時又氣憤又羞愧,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今天我來到這裏,就是為了能與窮蟬氏能冰釋前嫌,共同禦敵。如今共工氏連同犬戎,南北夾擊少典氏族,毫邑危在旦夕!如果少典氏沒落,中原大地,又將會陷入當年的廝殺與紛爭,那時的你們,也就真的成為孤零零的窮蟬氏了!要知道,無論是高陽氏,還是窮蟬氏,我們都是少典一族的後裔,麵對異族的進攻,我們責無旁貸。想想吧!像你我氏族這般能用黃泥覆麵而築屋,能用四分曆計時的部族還有多少啊?為什麼不能共同出擊抵禦共工氏呢?”大業此時,終於拋出了自己來此的目的。

敬康聽著大業的慷慨陳詞,漸漸地沒有了平日的憤恨了仇怨,他緩緩地從座位上站起,順手抄起身邊立著的巨錘,緩步走到大業身前,用錘指著大業問道:“我父親窮蟬,真的是自己選擇到雲夢大澤,替帝嚳看守‘南大門’的麼?”

“不是替帝嚳看守‘南大門’,而是替少典一族拱衛南方!”大業堅定地看著敬康,慷慨地說道。

“好吧,我答應你出兵!不過你我要在先父墓前血祭,以告慰先父之靈”敬康用力把錘紮向地麵,大聲地說道。

“好,一言為定!”大業說道,隨即轉身,微笑地望著崟淇。

“一言為定!”敬康跟著說道。

崟淇望著父親終於答應了大業北上抗敵,也望著大業,露出了久違的微笑。

大業和敬康二人一起走出殿堂,後麵跟著窮蟬氏的大軍,一起朝著山穀更深的地方走去……

前行了一段,看到山穀的盡頭處立著一塊巨石,上方赫然鐫刻著少典氏族的圖騰——一條陰刻的龍,隻是這條龍卻是褐色而不是赤色的。大業見之,向敬康問道:“我們要如何血祭啊?”

敬康看著大業,一句話也不說,走到巨石前,突然拔出了腰中的長劍,舉劍指向天空。這個時候,後麵的兩個衛兵捧出了一隻巨大的玉碟。大業看著這隻玉碟,晶瑩剔透、微微透著一絲青光,巨大的碟麵在前部有一個缺角,像是刻意磨製出的。

衛兵半跪著將玉碟捧在敬康的麵前,敬康嘴裏念念有聲,突然,高擎的長劍落下,竟在敬康的左臂上劃開一道長長的口子,頓時鮮血流出,像一股溪流似的流進到玉碟裏。

大業看著敬康的舉動,還沒有反映過來,隻見敬康把長劍遞給了自己,嘴裏還說著:“到你了!”

大業手握著長劍,看著敬康說道:“我還當這血祭是要怎樣呢?若隻是流我這點血,便能與窮蟬氏一舉出兵北上抗敵,流幹又何妨!”說著,大業也舉起長劍朝著自己的左臂一劍砍去。

大業這一劍,砍得極深,一時間,血流潺潺地流進玉碟裏。旁邊的崟淇關心地喊道:“大業,你不要命了?!左肩剛剛中了一箭,你這一劍砍下去,是不想要胳膊了嗎!?”

大業也不回答崟淇,隻是斜眼望著她微微一笑,便默不作聲。

兩個人的鮮血很快就注滿了玉碟,崟淇見玉碟注滿,立刻叫來了醫正為大業和敬康包紮止血。

敬康看著一旁包紮胳膊的大業,說道:“想不到,你這二十出頭的少年,先是左肩中箭,再是與我血祭,還敢隻身一人跑到這裏勸我出兵,還真可算作是我少典族的一個勇士啊!”

“我乃業父之子,蟜極之孫,自是不會給少典一族丟人的!”大業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