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死裏逃生·洞庭奇襲(1 / 3)

剛才軍帳裏麵的動靜奇大,現在又超乎尋常的安靜,軍帳外的衛兵觀望了許久,漸漸地生出了一絲不安。年老的衛兵躡手躡腳地走進房王的軍帳,想看看裏麵到底發生了什麼,走進一看,竟發現一絲紅色的液體從軍帳裏流出。

“是血!不好!”年老的衛兵大喊道,正欲衝進軍帳,但房王殘忍對待衛兵們的畫麵又映入年老衛兵的眼簾。他定住了,隻是佇立在外,恭敬地對裏麵說道:“房王殿下!內可安好?”

而軍帳裏麵卻是如死一般的寂靜。

年老的衛兵用更大地聲音朝著軍帳裏麵喊道:“房王殿下!內可安好?”

可裏麵傳來的還是死一般的寂靜。

於是,衛兵悄悄地把軍帳的獸皮簾撩起一角,側身向裏麵探望。

“快來人啊!……房王……房王……被人梟首了!”衛兵一時間不知所措,大呼起來。

身旁的幾個年輕衛兵聽聲也跑過去,看到眼前的一幕,頓時慌了神,迅速地吹起了預示危險的犀牛號角。

尖銳的號聲就像漣漪一般一波波的傳開,聽到號聲的犬戎戰士也吹起同樣的號聲來,一直傳到了前線。

前線戰場上,廝殺聲不絕,通過堆土的辦法,犬戎大軍馬上就能攻克毫邑的城防,兵鋒直指城內,但隨著表示撤軍命令的犀牛號角傳來,進攻的節奏被嚴重幹擾了。

“馬上就要攻下毫邑了,這個時候在搞什麼啊?!”正在指揮攻城的千夫長極不滿意地吼道,但聽著如此急促的號聲,還是不情願地下令撤兵了。

大軍聽到撤軍命令後,都在迷惑與不解中,極不情願地離開了戰場,向大營撤去。

半個時辰後,犬戎大營,房王的軍帳內,看著無首的房王和窒息而死的王妃,幾位戎裝在身的千夫長都在一旁低頭冥思,一時間剛剛還同仇敵愾的千夫長們這時各紛紛懷鬼胎,互相沉默不語。

“房王已死,如今大軍群龍無首,我認為應當先行回到漠北,擁戴房王的嫡子辰卉登臨大位。”左鷹首[,類似將軍和軍師的官職,位置高於諸位千夫長]子狄打破的沉默,第一個說道。

“不行,毫邑現下已是一座孤城,現下不攻占,前日死去的勇士豈不是白白犧牲?!”右鷹首爭鋒相對地說道。

“不對!應該迅速回漠北!傳大位於辰奔!”

“不行!應該先攻城,到手的毫邑可不能就這麼丟了!”

一時間,爭吵和謾罵充斥在這座本已足夠血腥的軍帳之中……

哈哈哈哈!一陣尖銳的笑聲襲來,隻見一個身材瘦削,衣著白袍的男子亦步亦趨地走進軍帳。

“如此爭執下去能有什麼結果,你們何不擁戴我呢?”男子不慌不忙地說道。

“丁零王!”眾千夫長和左右鷹首見到他,紛紛躬身致意。

隻見男子沒有一絲言語表示,徑直地走進軍帳中央,對著諸位千夫長和左右鷹首說道:“咱們的漠北大營現下隻有辰卉和其母荻山王妃,還有一些北疆藩王的部隊,諸位試想,若是此時房王死訊既出,這幾個藩王還不紛紛投靠辰卉和荻山王妃,等你們趕到漠北的時候,還輪的上你們來表達忠心嗎?”

說罷,男子又瞅了瞅右鷹首說道:“你還想著攻占毫邑啊?那個時候,等我們和帝嚳打的兩敗俱傷,說不定回去的時候,辰卉就把我們當叛軍給剿了呢?那個時候,你這毫邑是給誰攻陷的啊?!”

“這?……”麵對男子的苛責,右鷹首竟無以應答。

“直說吧!辰卉年幼,其母荻山王妃定會依靠其父北灃氏族,屆時,好不容易強大起來的犬戎氏族,沒準就淪為北灃氏族的傀儡了!與其這樣,還不如秘不發喪,擁立我為王!我丁零王坐擁隄山[,今西伯利亞屯金山]數萬人口,再加上這裏的幾萬大軍一齊殺回漠北,宰了辰卉和荻山,把房王的死推給他們!屆時,今天擁立我的所有千夫長皆賞封地!幾位意下如何?”

這些千夫長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間大家都沒有了反對的聲音,紛紛向丁零王單膝跪下,說道:“我等擁立丁零王為犬戎首領,殺回漠北,榮登大位!”

“好!現在我們第一件事就是找出來殺了房王的刺客,不用多想,肯定是帝嚳那邊派的人,大軍搜山,定要將他找出來!隻有用最快的速度殺人滅口,我們才能把房王的死推在辰卉和荻山王妃的身上”丁零王說道。

“諾!”諸位千夫長紛紛響應。

此時的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過了一會兒,無數的騎手、步卒擎著火把,紛紛布滿了整個山麓,每個道路口,每個山坡頭,甚至每一片森林、每一塊石頭都被翻得底朝天。

雖然盤瓠早就料到犬戎一定不會善罷甘休,可還是沒有想到此時巡山的兵力會如此之多。恐懼、害怕、擔心,一時間,盤瓠手足無措,甚至不知道該何去何從。也許他是逃不過今天這一劫難了,也許他會被犬戎碎屍萬段、痛苦至死,但他並不是僅僅害怕死亡,他所害怕的,是再也無法見到姒予!

因為他太想再見到姒予了!哪怕一麵就好!即使這樣也能死而無憾了……

正當失落至極的盤瓠正漫無目的地朝山下逃去時,突然間,一股濃烈地惡臭撲鼻而來,嗆得他差點沒了呼吸。在夜色中,盤瓠仔細查看了一番,才發現是個山澗中的山洞。

一個尋常的山洞怎麼會這麼臭?帶著疑問,頂著濃烈的惡臭,盤瓠一步一步走進山洞,借著昏暗的月色,他才一點點地看到山洞中的景象!讓他的後脊骨都滲出了陣陣陰寒……

那是滿滿一個山洞的屍體啊!從裏到外,望不到頭!濃濃的屍臭熏得盤瓠幾近嘔吐!雖然他已經兩天未進水食了,但此刻還是忍不住胃中洶湧的翻騰。

他把一具靠近山洞邊的屍體拖到山洞外,借著些許的微光,他漸漸辨認出了這些人,這是這幾天戰爭中死去的犬戎士卒啊!靠在山洞外的好像是今天剛剛戰死的,山洞裏麵的則是一兩天前戰死的。

夏季的溫度,停放一兩天的屍體在如此密閉的山洞中,散發著十分濃烈惡臭的味道。盤瓠看著眼前的一幕,心想著犬戎部族竟是如此殘忍地對待死去的士卒,如蔽履一般隨意丟棄,既不喪葬、也不祭祀。但轉而一想,記起年少時婆婆講給自己的那些故事,說起犬戎、北灃這些部族,一直以來都是年輕力壯者吃鮮肉、食飽餐,老弱者吃剩食、常挨餓,打仗前,犬戎還習慣把部族裏無法征戰牧獵的老人拉出來衝鋒在前,為後麵的青壯士卒擋下流矢!這是一支多麼殘忍的部族啊!

正想著,突然聽到遠處有巡山士卒的聲音,盤瓠一驚,心想這下可壞了!要是被巡山的士卒發現,等待著他的可就是刀斧相加了!但環顧四周,除了向山洞裏跑,也沒有其他的地方躲避啊?於是,盤瓠用最快的速度,徑直向著山洞的最深處跑去……

洞內的臭味越來越重,盤瓠的呼吸也越來越困難,他強忍著痛苦,終於找到了一個山洞拐角,他艱難地挪開犬戎士卒的屍體,在後麵靜靜地躲了起來。

“快來!這邊不對勁啊!”一個巡山的犬戎士卒對另一個年長的士卒喊道。

“怎麼了?!”年長的士卒不耐煩地回答著。

“你看啊!這具屍體怎麼在山洞外麵呢?肯定是有人動過!”年輕的士卒說道。

“沒準是搬屍體的人受不了裏麵的味道,直接撇到山洞前就走了呢。”年長的士卒漫不經心地回答著。

“不行,我要去山洞裏看看,萬一是帝嚳派來的凶手就不好了!”年輕的士卒說。

“咋地?你還想立功不成?年輕人,你還沒看明白啊?房王一死,犬戎都是那些庶長、藩王的天下,咱們這些當士卒的,這輩子也就是這個命了,所謂的巡山,意思意思就行了,你還真以為你能抓到刺客啊?”年長的士卒說道。

年輕的士卒並沒有聽他的勸說,還是舉著火把向山洞走去……

“哎!別進去了,不是我說你,還記得那次偷襲北灃,幾個巡營的士卒隻是聽到幾聲叫喊,便上前一探究竟,沒想到竟撞見了房王在軍帳裏和他的愛妃那個……結果呢?那個人眼珠子都被挖出來了!”另一個士卒說道。

那個上前探尋的士卒步子漸漸慢了下來,但還是強忍著惡臭往山洞裏走去……可以看出,他是個年輕的犬戎士卒,想立功,想出人頭地,但聽到年長的士卒一番“勸導”後,也對房王和其兄弟一族的嗜殺和暴虐十分害怕。

“還走啊?!你以為你發現了帝嚳的刺客就能立功啊?房王一死,辰卉和丁零王還不定要大打出手呢?你抓住了刺客,你真的以為能善終?沒準要殺了你滅口呢?走吧,應付應付,盡快回營複命吧!”

士卒的步履越來越慢,但依然還在往前走著,眼看著就要走到山洞的拐角,盤瓠也嚇得大氣不敢出一聲。

“鯀祖!別進去了!你這窮小子!哪個刺客不是錦衣玉食,好生伺候著,能和你一樣躲到這麼臭的地方?!快回去!”年長的士卒見說了半天沒有用,便生氣地大喊道。

這個名叫鯀祖的年輕士卒終於停了下來,不甘心地向山洞外走去,臨出去的時候,他對著年長的士卒鄭重說道:“房王和丁零王都不是什麼好東西!我隻是不想幫他們而已!”

“哎呀!噓……這話可不能說啊!你隻是一個被抓來的奴隸,快小點聲吧……”年長的士卒像是怕被監視一般,四下望了望,“行了,走吧,趕快回營複命吧。”

等了好久,聽著外麵全然沒有了聲響,盤瓠終於費力地站了起來,一點點地向山洞外走去。

此時,呼吸到山洞外空氣的盤瓠頓時覺得渾身清爽,不用再呼吸那麼惡臭的味道了。他小心地觀察著周圍的異動,然後消無聲息地把自己拖出山洞的犬戎士卒屍體再拖回去,自己則在山洞旁小心地靜候,不敢有一絲的懈怠。

一夜又這樣平靜地過去了,再也沒有巡山的士卒過來。盤瓠也靜靜地等了一晚,直到天邊開始發白,直到太陽逐漸升了起來,直到一聲低沉的號角聲響起……

這是大軍集結的號角!難道犬戎又要攻城嗎?盤瓠屏住呼吸,俯身倒地,側耳仔細地聽著大地的震動。

大軍的步履很整齊、很緩慢,不像是要攻城的樣子。大軍吹響集結的號角後,便不再會有大批巡山的士卒了,於是盤瓠走出山洞,向山頭爬去,希望能看的清楚一點。爬上山頭後,盤瓠終於看清了大軍的動向,那是撤軍!步卒在前、輜重在後,整整齊齊地向北走去……

撤軍了!終於撤軍了!我終於可以見到姒予了。“不奢求這位帝嚳的公主能夠下嫁與我,隻要我能再見她一麵就好。”盤瓠這麼想著,緊了緊係著房王腦袋的包袱,終於踏上了重回毫邑的征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