簫鼓驚破芙蓉麵(一)(1 / 2)

晚飯時分,軍帳內外點起了燭燈,一盞一盞,彙成光明的河流,將整個營地照得雪亮。燃著焦碳的火爐滋滋作響,到處彌漫著誘人的烤肉香氣,我跟在大師兄身後循著香一徑向主帳走去。內心暗暗思索:邊關向來苦寒,而沈天晟為了給大師兄接風肯擺出這樣盛大的排場,倒也算有幾分誠意,不知道等會兒他要怎樣跟軍中諸將介紹大師兄的身份地位,而今晚這餐又可容我們吃得痛快?

來不及細思,已然行至帳前,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兵衝著我們恭敬一垂首,隨即揭開簾子,向裏麵高聲念道:“廬陵王世子到!——白軍醫到!”我隱在大師兄身後,一口笑沒含住,險得噴出來。這是什麼稱呼?!當初孟含羽在雲雎山上請我隨軍行醫,不過是個借口,為了把我綁在身邊好抓住大師兄的軟肋,可今晚這宴席,顯見得軍中有頭有臉的人物都已出席,他卻派人當眾宣布我的軍醫身份,感情以後真想讓我幹這行?我自小頑劣成性,派到這體麵活兒自然沒話說,就怕到時治不好病人,反而誤事。

大師兄頓了頓,顯然也覺得蹊蹺,隨即轉身瞥了我一眼,眉宇間深意重重。我衝他撇撇嘴,表示一切見機行事,絕不會吃了虧。大師兄這才心定氣閑施施然走入主帳。中軍帳果然不同凡響,氣氛頓時森然。大帳四周懸掛的刀槍兵戟於飄搖燭火中散發著金屬的寒涼,席間侍候的小兵也是個個恭謹嚴肅,不像吃飯,倒像閱軍。文職武職的軍官們早已分兩列坐定,沈天晟獨居主座,身後站著曹文吉為他布菜。右手邊靠下的位置是孟含羽,也不待開席,早擎著琉璃盞自斟自飲,一雙桃花眼欲眠似醉,挑釁似的微微笑著。

大師兄見沈天晟左手下邊還空著兩個席位,知道是給我們倆準備的,也不謙讓推辭,攜了我直接落座。文官武官見大師兄沒有跟沈天晟見禮,甚至連我也不將他放在眼裏,又想起今天城門前大師兄曾當眾令他們主帥難堪,麵子上都有些掛不住。我身側一個身披鐵甲蓄著長髯麵露威儀的中年男子一隻手重重拍在桌子上,憤然道:“便是天子派來的人,也該懂些規矩!主帥未請,怎能擅自上座!”

沈天晟忙抬手做了個讓他按捺的姿勢,眼神裏微含寬容和忍讓。一壁衝列席諸君解釋道:“世子是皇上派來的督軍,官位在我之上,原不需見禮。何況,世子先前對我可能有些誤會,至今餘氣未消,若有什麼脾氣,天晟自當領受……”

“沈天晟,收起你那副假惺惺的嘴臉,做給別人看去!你是什麼人我會不清楚?當年那筆帳我一直記著,找時間再跟你算罷了!隻有我這個糊塗弟弟會上你假仁假義的鬼當!”大師兄心內一股火湧上,恨得咬牙切齒,字字斷金。忽然又轉頭看向那個方才中年男子,略平了平氣,微哂道:“漆將軍,五年未見,別來無恙?做了人家的心腹,怎會記得故人恩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