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說話,隻是搖頭,一麵還在不停抽泣。大師兄心疼我,將我箍的更緊了,仿佛他一鬆手我便會從這個世上憑空消失。我哭了大概一盞茶的功夫,覺得自己一生的眼淚都要流盡了,才勉強扶著他的手臂慢慢起身,漸漸收了淚。
“玉辭,是不是想起什麼傷心事了,不妨同我們說說,這裏都不是外人。你太師父早已不問紅塵是非,我也多年不涉足江湖,就算你有什麼難言之隱,臨走前還不能講清楚?”師父很少會如此軟下聲來同我說話,此刻他站在我麵前,早春的陽光虛虛籠在他身上,襯得他眉宇間一派慈和,便如同尋常人家的父親關心女兒最隱秘的心事。我心頭一暖,卻還是搖了搖頭。
“師父,我並沒有想起什麼,我隻是看到這件大氅便止不住流淚,自己也不明白……”我小心翼翼地回答,唯恐師父對這說辭不滿意,一麵攥緊了手裏的狐狸皮。“您能把這個給我嗎?這恐怕是我失憶前最後一點隨身物件了,帶著它,我便覺得自己那些年的記憶並沒有全部消失……”
“傻孩子,這原就是你的呀。”師父知道我什麼都不會說了,索性放鬆下來,歎了口氣道:“本來想著西北苦寒,怕你去了那裏叫冷,所以才翻出這個讓你帶著,沒成想勾了你一肚子眼淚。早知如此,我便讓你帶上我那件灰鼠的去……”
我慚愧地低了頭。太師父、師父、大師兄……這三人對我的好,我怕是窮盡此生也無以為報,從沒想到,這紅塵裏久暌的溫暖讓我如此貪戀,如此喜歡。我抽了抽鼻子,站起身來走到師父麵前盈盈下拜,道:“玉辭不肖,不能在太師父、師父麵前晨昏定省,贍養侍奉,此番下紅塵,定不負二老教誨之恩,還望師父、太師父多多保重,莫以玉辭為念。”言畢,叩了九叩。
太師父忽然哈哈大笑起來,看了一眼師父對我說道:“這孩子長進不小啊,我記得三年前剛帶她上山的時候,她連太師父是什麼都不知道,吃飯隻會用手抓,現在居然能文縐縐地跟咱們道別,真乃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
師父連忙接上:“要論我這五個徒兒裏麵,屬她最勤勉,最肯努力,讀書不到三更不肯歇息的,平日裏閑下來,也總是纏著她幾個師兄學這學那,片刻不肯消停。這下可好,她一走,山上便能清淨下來了。”
我回過神,知道這是師父和太師父特意調笑哄我開心,然而眼睛還腫腫的,不好回嘴,也便由著他們取笑,心底裏感激。不知此地一別,再見何時……然而有些事,不能再拖了,必須早早做個了斷,這趟紅塵我非去不可。
“含章,你是大師兄,路上要好好照顧玉辭,斷不可讓她在外受了委屈,知道嗎?”太師父剛笑話過我,便殷殷叮囑大師兄,要他看拂我。大師兄欣然領命,一隻手緊緊攥住我的手,眼神裏流露出我不甚熟悉的異樣溫存,看得我麵皮發燙。
卻聽得太師父這廂又發話了,他指著事先早已放於藏青琉璃塌上的一個淺綠色包袱卷,略帶懇求的語氣對我說道:“玉辭,臨走前你能不能滿足太師父一個心願?”
我微感詫異,想太師父這樣通天曉地無所不能的人物還有什麼地方需我幫忙?嘴上卻恭恭敬敬說道:“但憑吩咐,莫敢不從。”
太師父道:“你去樓上,把這個換了,下來讓我瞧瞧。”
我好奇地打開包袱,待看清了裏麵的物什不由得怔了怔……居然是一套湖綠色繡並蒂蓮花的女子衫裙,連同一枚晶瑩剔透的翡翠玉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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