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胡全見到他的叔叔坐下,也腆著臉,湊上前來,雙手支著腦袋,也不插話,隻作傾聽狀。
隻是胡老漢見此,心中有些惴惴,不過注意到那年輕道士臉上沒有絲毫不悅,也就放下心來,由得胡全坐在旁邊。
“道長仙鄉何處,這大雪天的,怎麼還出門在外,我們這個小鎮在北地也不是什麼重要的鎮子,平日裏罕有旅人,不瞞道長,您才是小店年後的第三位客人……”
“貧道現在謫居信州,乃是位名不見經傳的雲遊道士,年前的時候突然想來北地走走,所以就來了。”
胡老漢完全是自來熟,再加上客棧長久的冷清,隻有胡全兩人,所以今天顯得特別話多;而那個年輕道士沒有絲毫不耐的意思,兩人有說有笑,一起喝著燙好的燒刀子,仿佛多年未見的老友。
兩人熟絡起來之後,溫酒也喝的有五分醉,這北地燒刀子酒烈可是所言不虛的。借著酒意,胡老漢更是顯得掏心掏肺。
“要是隔幾十年以前呐,生意比這還難做,由於靠近邊境,誰家的日子能好過?還在倒是好多了,最起碼能過的踏實,雖說先皇和但僅陛下都是難得的明君,但天高皇帝遠,百姓疾苦最難的便是感同身受。北地的百姓這麼多年能免受北遼那群蠻夷鐵蹄的蹂躪,還不是多虧了咱們北地的守護神許老將軍……可惜,唉……”說到動情處,胡老漢也不禁眼泛淚花。
那年輕道士聞言,眼神黯淡,微笑了一下,卻是滿是苦澀,然後端起一杯烈酒,仰頭灌下,長長地吐了一口酒氣,開口道:
“英雄末路,美人遲暮,曆來便是人生最淒涼境……”
胡老漢見此,笑了一聲,勸道:“誰說不是呢……這酒啊烈,道長你慢點喝,要不然容易嗆著。”
這時一旁的少年胡全,突然插嘴道:“等我長大了,也要和胡烈哥哥一樣,去當兵,打北蠻!”
胡烈是胡老漢的唯一的兒子,十八歲那年,辭別父親,投軍鎮北大營,當了一名執戟郎中。
道士和胡老漢都是會心一笑。
胡老漢抽手在胡全的腦門上輕輕打了一下,笑罵道:“兔崽子,毛都沒長齊,就想從軍殺敵寇,拿得動橫刀嗎?”
胡全不滿地翻了翻白眼,道:“當然,那次胡烈哥哥回來,交過我怎麼要握刀。”一臉的洋洋得意。
胡老漢滿目慈祥,道:“那你叔我就做主了,等你長大了,就去從軍。”
胡全聽到之後,滿臉的興奮,咧嘴傻笑個不停。
年輕道士注視這一老一小,心中唏噓。
“這就是爺爺一輩子守護的百姓和地方,他老人家在天之靈,看到這一幕一定會很欣慰吧。”
“這位道長,你會法術嗎?比如斬妖除魔,呼風喚雨之類的?”胡全也說他的從軍夢了,而是一臉期許的看著年輕道士。
那年輕道士啞然失笑,搖了搖頭,道:“這個,還真不會。”
“哦……”
胡全一臉的失望,不再過問。
胡老漢則是嗬嗬一笑,道:“道長千萬不要見怪,少年心性而已,不用放在心上。”
那年輕道士擺了擺手,示意他並不在意。
這時,炭爐上溫的酒也不知不覺喝的也差不多了,酒足飯飽。
那道士放下酒筷,向胡老漢拱了拱手,道:“店家,向你打聽個地,幽州城怎麼走?”
“幽州城啊,往東北走五十多裏就應該能到,怎麼,道長你要去幽州?”
道士點了點頭,說道:“多謝店家,酒足飯飽,貧道這就告辭了。”說著放下飯錢,足足有一兩紋銀。
胡老漢口中連呼道:“用不了那麼多,用不了那麼多……”不過那道士堅持要給,胡老漢也滿心歡喜地收下,然後又勸說道:“現在外麵風雪還未停,不如在此留宿一晚,稍作歇息,等明日風雪小點之後,在去那幽州城,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