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遠去的青山(1 / 1)

征戰歸來,楚王上表天子,極力稱讚我的能力和才華。二十郎當歲、黑不溜秋的萬溪穀便被天子封為上將軍,這是大周開國以來未曾有過的事情。當我滿心歡喜地到亥王府找姬紅報喜時,姬紅卻不願見我,隻派下人告訴我:“萬將軍,公主讓我轉告您,一場以詭詐和武力摧殘了道義的戰爭,讓公主在失去了您們共同信仰的同時,失去了丈夫、兒子和愛人,她要為徐偃王、兒子和易恒守孝三年,將軍您自便吧。”

“我不就是易恒嗎?”

“公主說,易恒十年前就死了,您是威名赫赫的萬溪穀將軍。”

其實,姬紅對我這樣的態度在我的預料之中,畢竟,十年了,有多少事情和感情都早已改變;畢竟,我如今是麵目皆非的萬溪穀而不是她可以呼來喚去的易恒;畢竟,是我參與的戰爭使她失去了相伴十年的丈夫和孩子;畢竟,不管是否完美、被眾人所稱道的仁義之邦毀在了我的手中;畢竟,眼前的春光明媚轉眼間成了血風腥雨,一夜之間發生了如此的顛覆,誰能解其哀、順其變呢?

我默默地朝來人拱了拱手,轉身離去了。十年的隔閡,竟造成了她如此深的積怨,唉,我與她分別太久了,如果朝夕相處,豈會有這種生分?我在回去的路上,心中默默念起了《道德經》第六十四章的內容:其安易持,其未兆易謀,其脆易泮,其微易散。為之於未有,治之於未亂。合抱之木,生於毫末,九層之台,起於累土,千裏之行,始於足下。為者敗之,執者失之,是以聖人,無為故無敗,無執故無失。民之從事,常於幾成而敗之,慎終如始,則無敗事。是以聖人欲不欲,不貴難得之貨,學不學,複眾人之所過,以輔萬物之自然,而不敢為。

此後,我多次找尋機會想對她當麵解釋,姬紅都不願見我,一年之後,她竟鬱鬱而終。周王室遵照她的遺願,把她單獨葬在一片桑園之中。她的下人在她死後轉給我一捆信箋,說是她與易恒因一曲《采桑》而相識相戀,那是她此生中唯一的真愛,如果你是易恒,她不知道你為什麼會變成這種模樣。在她的心中,易恒是對她嗬護有加的愛人,而不是你這個可以決定她生死榮辱的將軍,她願永生在桑林中守護她的愛戀,把《采桑》唱到地老天荒。

我酣然淚下,在她的下人的指引下,一口氣跑到她的墓前長哭不起:公主,不值得,你為什麼要愛上我這個不祥之人?短暫的快樂之後,我隻是讓你承載了更多的痛苦和不幸,給你帶來了無窮的傷害和憂傷。我連真心愛我的人都守護不了,還談什麼真理和道義?是我害了你,我要用我剩下的所有時光來為你守墓和謝罪,陪伴你的靈魂……哀痛之後,我把赤心劍掛到她的墓碑上準備轉身離去。墓碑?她竟然有禦賜的碑文!有封號,雲安公主!碑文簡單地記述著她的事跡,竟是她大義滅親,誅殺反王徐偃父子,且因被徐偃王囚禁而早衰死亡。我漸漸從悲情中清醒過來,什麼是真什麼是假、什麼是永恒的真理和欺天的謊話?曆史有幾分是真實的,追崇又有幾多客觀的成分……單純天真被禁錮在一個個五指山下,隻有認了某個宗、歸了某個教,才能踏平坎坷成大道。我守著這份天真與之灰飛煙滅嗎?

這時,赤心劍自動出鞘,“嗆”地一聲紮進地裏半尺,我重新拿起赤心劍,歸劍入鞘,把劍重新挎在腰間,低頭沉思著一步步離開了那片沃若的桑園。

朝堂之上,周天子終日沉溺於四處遊玩,而不知時下夷戎四起,江河更道,天災人禍搞得民不聊生,諸侯也乘著各種征討的機會紛紛強大起來,長此下去,天下事將不可為。我決定聯合幾個將軍和大夫上書周天子,勸天子自勵,我把《道德經》第六十三章的內容寫在了前麵:前聖有言:為無為,事無事,味無味,大小多少,報怨以德,圖難於其易,為大於其細。天下難事,必作於易,天下大事,必作於細。是以聖人終不為大,故能成其大。夫輕諾必寡信,多易必多難,是以聖人猶難之,故終無難矣……

誰知,一幫臣子每天來朝聖,連續一個月竟未能見到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