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溥儀的屈辱之旅(2 / 3)

河田和近藤的轎車依然在前麵開路。近藤對河田說:“不能讓溥儀皇帝看見烏龍礦窯工,烏龍礦窯工的衣服更破,也更加頑固,最近他們又打死了兩個礦警,逃跑了好幾百人。”

河田說:“讓溥儀皇帝去你的思想矯正輔導院,那裏沒有暴民,輔導後的窯工老老實實地幹苦力。我要讓他們看看日本人治理礦山的奇跡。”

溥儀的車隊停在烏龍礦門前的一座二層小樓前,小樓外四麵拉著電網,鬼子憲兵持槍警戒。這裏原來是奉天礦務局保安團團部,現在大門牌匾上寫著:阜新炭業所思想矯正輔導院,院長:山本近藤。

溥儀在譚妃和川島芳子的陪同下走進了思想矯正輔導院。近藤躬身以示恭敬地在前頭帶路。

“啊——”突然,院子裏傳出淒慘的叫聲和“啪啪”的皮鞭響聲。

溥儀和譚妃臉色驚駭,止住了腳步。川島芳子卻向慘叫的聲音走去。

溥儀有些慍怒地說:“這裏不是學校嗎?為什麼要用皮鞭抽人?”

近藤說:“對那些反滿抗日的暴民就得用皮鞭去治服他們。皮開肉綻,是輔導院的第一堂課。溥儀皇帝,您看那麵的刑訊室,那裏有老虎凳、滾釘板、烙鐵燙等一係列科目,要想將支那暴民變成滿洲國良民,就得進行這種思想和肉體的矯正,讓他們忘記民國,隻記得滿洲。”

這時,刑訊室的房門打開,從裏麵傳出更加慘烈的叫聲,疹人骨髓。

溥儀拉著譚妃朝裏張望一眼,嚇得立即閉上了眼睛。裏麵幾個日本兵正在折磨一個被剝得精光的窯工,一塊燒紅的烙鐵燙在了窯工的胸上,刺啦一聲,人油炸出,窯工大叫一聲昏死過去。一個日本兵大叫:“逃跑的支那人死啦死啦的。”

近藤對溥儀說:“這道刑法是你們中國人的一道名菜叫紅燒肉,無論怎樣頑固的反滿抗日暴民都會害怕的。”

溥儀皇帝閉上眼睛痛苦地呻吟一聲說:“為什麼要這樣對待他們?他們是滿洲國的百姓!”

河田說:“這些百姓要推翻你的滿洲國。沒有日本人,你這個滿洲國皇帝是一天都做不下去的。”

“放肆!”川島芳子說,“沒有我們皇帝的支持,日本人也不能這麼快就統治了滿洲。”

溥儀說:“不要爭執了,日滿親善,是我們的一貫主張,我們要精誠團結,實現共生共榮。”溥儀和隨從們走出了思想矯正輔導院,走進了轎車。

川島芳子最後一個出來,對近藤譏諷地說:“你們的手段不錯呀!折磨人的招法勝過我們唐代酷吏來俊臣。我建議你抓來幾隻狼試試,看看能不能馴服成羊?”

近藤不知川島芳子是誇他還是貶他,不知所措地說:“芳子小姐,我這裏是改造支那勞工的地方,不是訓練狼的地方。”

川島芳子一陣哈哈大笑,忽然收住笑聲說:“愚蠢的日本人,那個叫黑石的共黨分子比狼凶狠。他是一隻東北虎,而且還帶領許多隻東北虎,要推翻滿洲國,趕走日本人,實現他們的紅色魔咒——共產主義。”

近藤說:“芳子小姐說得對,我一定要抓住共黨分子黑石,給他坐老虎凳,吃紅燒肉。”

川島芳子說:“你們蠢得像豬,黑石已經潛入阜新幾個月了,你們一點情況都不掌握。那些窯工為啥敢逃走和鬧事?就是因為有黑石這樣的共黨分子煽動和蠱惑。你們要進一步掌握共黨分子的線索,抓住黑石。”

“嗨!”近藤做出聽話的樣子,對川島芳子畢恭畢敬,言聽計從。

川島芳子一轉身,近藤氣憤地說:“支那的臭女人,敢教訓皇軍。”

河田說:“近藤君,千萬不可小看川島芳子,她是首相東條英機和土肥原賢二看好的女人。她的一句話,能讓你我的腦袋搬家,還是謹慎為好。走,帶他們去孫家灣煤礦。”

孫家灣煤礦在阜新的南端,地勢凹凸,溝壑縱橫。溥儀的轎車一顛一顛地行走在溝溝坎坎的山路上,溥儀的眉頭一皺一皺地忍耐著山路的顛簸。譚妃捂著胃直想嘔吐。

川島芳子對譚妃說:“你也別太嬌貴了,這點溝溝坎坎都比不上我騎馬過癮。我們滿族人本來是馬上民族,大清王朝就是從馬背上奪來的。如今為什麼失去天下,就是八旗子弟玩鳥鬥雞,不思進取,使民族弱化,讓漢人得手。你是皇妃,要幫助皇帝治理國家,一定要像我們的孝莊祖奶奶那樣,以天下大任為己任,幫助皇帝奪回天下。”

皇妃譚玉玲才十九歲,早知道肅親王十四格格的厲害,皇宮上下,誰見她都打怵,就說:“請格格放心,我會努力幫助皇帝的,還請格格多加指教。”

川島芳子開心地笑了說:“這話我愛聽。大清女子曆來強悍,執掌朝政不輸給男人。皇帝身邊若要有一個孝莊祖奶奶那樣精明強幹的皇妃,皇帝就不會眉頭緊鎖了。”

譚妃尷尬地收起笑容。

溥儀展開緊鎖的眉頭笑了笑說:“知我者格格也。大清王朝開國三百多年,經曆了康乾盛世十四代帝王,可祖宗的基業卻毀在我的手上,我怎能開心?每日想來,如坐針氈,夢裏哭泣,對不起祖宗。我是大清王朝罪孽的子孫,可是我多麼希望我們的滿洲國,像祖上康乾在世那樣,國家強盛,沒有外辱,天下太平,百姓安居樂業呀!可是現在……”溥儀說不下去了,眼睛裏盈滿了淚水。

溥儀皇帝的視察車隊駛進了孫家灣煤礦。一座混凝土建築的高牆和一排漂亮的洋房近在眼前,大牆內傳出“汪汪汪”的狗叫聲……

近藤舉手讓車隊停下來。溥儀皇帝和隨從走出轎車。

近藤對溥儀皇帝說:“陛下,這裏是我們對付反滿抗日分子修的狼狗圈,請您參觀。”“汪汪汪”狗的叫聲更加瘋狂。譚妃緊緊地抓住溥儀皇帝的衣袖,不敢近前,溥儀的臉上寫滿了驚恐。

近藤說:“皇帝不必害怕,這些狗是從日本運來的東洋狗,專咬反滿抗日分子。皇帝是天皇的朋友,它們是不敢咬的。”

近藤就率先走進狼狗圈,大叫一聲:“三木!”一隻碩大的黑色狼狗“嗖”地一下躥到近藤的腳下。自從那條灰色狼狗被義勇軍打死後,這條黑色狼狗就成為近藤的愛犬。近藤又喊一聲:“純子!”一條黃白相間的母狗“汪汪汪”地叫了幾聲,跪到近藤的腳前與他親昵。近藤拍著它們的頭對溥儀皇帝說:“陛下,您看它們多乖呀!對反滿抗日分子就不一樣了,它們像大和民族的武士一樣特別勇敢。”近藤對訓練狼狗的日本兵說:“將支那暴民押來!讓他死啦死啦地。”

一個手被反綁腳戴鐐銬的窯工被押到近藤麵前。近藤說:“你是逃跑的暴民,逃跑要死啦死啦地。三木、純子,咬死他!”

兩條狼狗就汪汪汪大叫著向窯工撲去。

窯工一邊躲閃一邊大叫:“小日本,我操你八輩祖宗!近藤你不得好死,我做鬼也要咬死你。”

近藤哈哈大笑說:“你的死啦是無法咬死我的,我的三木和純子會咬死你的。”

窯工與兩條狼狗周旋了幾個回合,被三木咬住了脖子,被純子撕下了一隻胳膊。

兩隻狗勝利了,狗嘴上淌著窯工的鮮血,搖頭晃腦地向近藤跑去,似乎向近藤報告它們出色地完成了主人交給的任務。

近藤張開胳膊正要擁抱他的兩隻愛犬。

突然,“啪啪”兩聲槍響,三木和純子倒在了地上,它們口吐血水,痛苦地掙紮了幾下,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近藤立即拔出戰刀,大叫一聲:“八格牙魯,是誰殺死了三木和純子?”

可是當他舉刀望去,看見川島芳子手握一把短槍,槍口正冒著黑煙。近藤的戰刀停在了空中。

川島芳子說:“近藤所長,你的三木和純子很勇敢,幾口就咬死了反滿抗日分子,可是它們卻將汙血濺到了我的身上!你看,真讓我晦氣!”

川島芳子撩起軍服讓大家觀看。軍服的衣襟上果然有幾滴血浸潤著,慢慢地浸潤成一片血汙。

近藤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大叫一聲:“三木——純子——我的朋友……”

嚇得半死的溥儀和譚妃及一幫隨從立即轉身走出狼狗圈,坐進了轎車。車開出好遠,溥儀和譚妃還驚魂未定。

川島芳子說:“皇兄,日本人讓咱們參觀這些,目的有兩個,一個是向您炫耀他們用殘酷的刑法治服了關東的反滿抗日分子,這是一個中日親善的模範礦區。另一個目的是威脅滿洲國皇帝,要您老老實實地聽日本人的,將你的傀儡皇帝永遠做下去……”

溥儀一臉恐懼地說:“不不,不能這樣子,那些窯工都是我們滿洲國的國民……”

川島芳子說:“那也未必。那些反滿抗日分子該殺,殺越多越好。可是我不能容忍日本人在皇兄麵前太過於放肆。近藤用兩條破狗恐嚇皇兄、皇妃,我怎能容忍?狗再凶殘還是狗,不敵我的兩粒子彈痛快。”川島芳子說完一陣大笑。

溥儀有些氣憤地說:“兩條惡狗該殺,可是那個窯工死得太慘了。”

川島芳子說:“皇兄,這就是你的軟弱了,他們愛咋殺就咋殺,反正是反滿抗日分子,你要拍手叫好,才不愧為滿洲國皇帝的魄力,日本人才不敢小看你。”

溥儀說:“不不,那個被狗咬死的人,一定是一個無辜的窯工,日本人太殘忍了。”

川島芳子說:“皇兄,日本人就是欺負你心善,以你的善良麵對豺狼,這滿洲國還是咱愛新覺羅的天下嗎?它不過是日本人的遮羞布。”

溥儀痛苦地捂了捂胸口。

川島芳子說:“對不起,皇兄,我言重了。可是我真為滿洲國擔心。本來我參與‘皇姑屯事件’,幫助日本人炸死張作霖,參與‘九·一八’事變,幫助日本人趕走張學良,製造上海‘一·二八’事變,挑動日本人進攻上海。都是為了推翻國民政府,恢複我大清王朝。如今我們成立了滿洲國,您當上了皇帝,可是日本人根本不把您放在眼裏,這江山還是我們滿洲國的江山嗎?天下還是我們滿洲國的天下嗎?皇兄今後對日本人要強硬起來,才能不失我們滿洲國皇帝的聖威。”

溥儀痛苦地搖了搖頭,閉上眼睛沉默不語。

溥儀皇帝的車隊駛入了孫家灣窯礦。窯礦上空,巨大的天輪飛轉著,絞車嗡嗡地轟鳴著。一車車煤炭從井底運上來,向火車站的方向駛去。

溥儀皇帝走下轎車,期盼著窯礦前擠滿舉著五色國旗、手捧鮮花三呼皇帝萬歲的迎接百姓。可他看見的卻是一群蓬頭垢麵的窯工,仨一群倆一夥地瞪著呆滯的眼睛,望著他和他的車隊,臉上沒有一絲笑容,口中沒有一點聲響。看見一群髒兮兮的婦女懷抱骨瘦如柴的嬰兒在怒視著他,不知哪個婦女掐了嬰兒一把,孩子大哭起來,所有的孩子都接連地哭起來。近藤舉起挎刀對婦女們說:“小孩地不要哭,你們支那的皇帝來了,你們要高高興興,再哭就死啦死啦地。”

婦女們好像沒聽見近藤的叫喊,仍然驚奇地望著溥儀和他的隨從。

近藤走到那個最先弄哭孩子的婦女麵前說:“你的,故意讓孩子哭,良心地壞了。”並將戰刀擱在婦女的脖子上說,“快,讓你的孩子不要哭,再哭我就殺死你的孩子。”

婦女一點也不畏懼,將皮包骨的孩子展示給溥儀看說:“聖上,如果你是中國皇帝你就給我們點糧食,救救這些快餓死的孩子吧!如果你是日本皇帝,就讓這些日本兵把我們快點殺死。我們早晚會餓死的,早死早托生,托生成東洋人,騎在滿洲國老百姓頭上,有吃有喝地享大福。”

“八格牙魯!”近藤氣得舉刀要砍那婦女。

溥儀大叫一聲:“住手!”將近藤的戰刀撥到一旁。

溥儀走到婦女麵前,望著瘦得大眼睛快凸出眼眶的孩子,眼中的淚水一汪汪地流出來。

他從婦女手中托起孩子說:“這是我滿洲國的孩子,你們是我滿洲國的國民,你們餓成這樣,是我這個皇帝無能。張景惠,把我們隨身攜帶的大洋分給她們,一人十塊。”

張景惠說:“聖上,咱們帶的大洋不夠分十塊,差不多能分五塊。”

溥儀說:“那就給他們分五塊吧!”

張景惠立即命人將車內的大洋抬出來,分給婦女和窯工。

婦女和窯工們呆愣了一會兒,與溥儀對話的婦女突然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大叫:“謝聖上,聖上萬歲萬萬歲!”其他窯工和婦女也都撲通撲通地跪在地上大呼:“謝聖上,聖上萬歲萬萬歲!”

溥儀說:“都起來吧!我對不起祖宗,讓你們受苦受難。等打敗了反滿抗日分子,推翻了民國政府,我們的滿洲國會好起來的。像康乾盛世一樣,倉廩富足,百姓衣食無憂。”

最先跪在地上的婦女說:“聖上,您是一個好人,可您不是一個好皇帝。您讓日本人欺壓我們滿洲國百姓,日本人吃大米白麵,我們卻快要餓死。這能叫好皇帝嗎?”

“八格牙魯。”近藤又一次舉起戰刀向那婦女劈去。

川島芳子對近藤大喝一聲:“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