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名師爺此言一出,就惹得身後一聲屁響,幹脆而聲大,接洽的無比緊湊。
刑名師爺大怒,轉回頭,卻正看見雜物師爺笑嘻嘻的看著自己,還拿了把扇子在自己的鼻子底下猛扇。
“懂老狗,你是什麼意思?”刑名師爺這是真的暴怒了,伸起枯幹而沒有血色的胳膊,用筷子一樣的手子,指著雜物師爺的鼻子大叫,最羞臊人莫過如此,當時臉紅脖子粗的就要幹上一架。
縣尊這時候倒是小了脾氣,嘴上責怪著這位雜物師爺有辱斯文,一麵卻要看著好戲。
師爺都是當地的,有的還是幾代師爺,這樣就往往出現架空外地來的老官,各地上任的官員卻又隻會聖賢文章,對刑名錢糧那根本就一竅不通,有大多數老爺,為官一任,到了他遷的時候,還不知道自己下轄多少土地人口,這些,還隻能指望著這些師爺替自己出力,但一旦那些師爺抱起團來和自己作對,那就算把自己賣了,自己都不知道價錢多少。
對付師爺,隻能是既拉又打,一定要讓他們內鬥不休,才是平衡之術,像這般開掐,是自己最樂得見的。
“東主,學生失禮。”雜物師爺臉不紅氣不喘的給東主輕輕一禮,然後不管那刑名師爺叫罵,施施然道:“我剛剛聽這位刑名所分析,簡直就是想陷東主於死地,因此不得不站出來說上幾句,以解東主性命之憂。”
見這位雜物師爺說的正經,縣尊也收起怒容,鄭重問道:“我哪裏有性命之憂?先生可別危言聳聽。”
“在東主麵前,學生哪裏敢危言聳聽?隻是想將事情分析一二罷了,還請大人參詳一二。”說著,將手中的折扇煽的更加飛快。
“怎麼說?”
這位雜物師爺不去回縣尊問話,卻轉身問那怒發衝冠,卻隻能喘粗氣的刑名師爺:“我的這位好同僚,想當然的認為,那趙梓有求與我們,且請問,現在這一月來,他可曾如當初一樣,派出手下來我州商借糧草?”
這一問,倒是讓這位刑名師爺張口結舌,“我哪裏知道他來不來借糧,這事,歸錢糧管。”半天才憋出這麼一句。
其實也不怪他,他負責的是刑名,哪裏管得了錢糧?不過是按照慣例,每次生意下來,自己拿上屬於自己的那一份,不過現在想想,這月,自己隻拿到了渡口分成,卻沒有往年走私糧食的那一份。
“該不是那錢糧師爺獨吞了自己的那份吧,不成,得空得打上門去問個清楚。”
“哈哈哈,這不就完啦?”那雜物師爺哈哈一陣得意的大笑,那縣尊卻皺眉思考一陣,對啊,這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本來按照往年的例子,那趙梓都要打發人來,懇請自己悄悄放開渡口糧食,可今年卻沒有人來,這是為什麼呢?
那主簿聞聽,卻是恍然,於是上前一步道:“我知道原委了。”
那雜物師爺就笑著不再說話,有些話還是要別人說比較好,隻要讓縣尊知道自己已經知道就行了。
“因為什麼?”
“大人,上月高迎祥在本渡進入山西,原因不是那趙梓驅趕,也是他趙梓驅趕不動的,驅趕高迎祥離開宜川的其實是那闖賊。”
此言一出,大堂裏所有的人都不由的倒吸一口冷氣。對啊,當初驅趕高賊的可是闖賊,但為什麼那闖賊好心驅趕高賊?還不是看上宜川地界?聽說,闖賊在四縣推行土豆種植,那豐收的都不成了樣子,根本就再不必外來糧食補充,再看看沒日沒夜在宜川那裏運送過來的白酒粉條,那可都是闖賊的手筆。
那縣尊這下子一切都明白了,驚恐的站起身,縮起了脖子問道:“諸位的意思是,本縣縣丞不是趙梓,更不是客商泄憤所殺,而是那--”
大家就一起不說話了,大堂裏立刻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知道而不宣於口,這才是明哲保身之道。
“難道,這塊肥肉就這樣放棄啦?”刑名不甘心的低聲呢喃,如果按照闖賊提議,那捐稅將是現在的十分之一,一下子就少了三成,那是一筆多麼大的數目?雖然縣尊拿大頭,但是,畢竟有了這麼大一筆收入在,大家的日子何其好過?
“不行,絕對不行。”縣尊咬牙切齒道。他闖賊不過毛頭小子,得勢也不過幾日,一旦秋糧收獲,朝廷一定進剿,尤其是這回,那洪承疇上位,更是堅定圍剿政策,所以,我們絕對不能放棄。”
“可是--”
“沒有可是,他不是派殺手來嗎?我們就來個嚴防死守,那些衛所醃臢東西不能白吃幹飯,讓他們出兵保護捐稅所,如果不出,就斷了他們的糧草供應。”
“對,對,讓衛所大軍保護。”一眾人等立刻吵嚷開來,一個個變得紅光滿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