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對不能善罷甘休。”吉縣衙署,縣令暴跳如雷。巨大的擂桌子聲,叮叮當當物件落地碎裂的聲音,就在大街上都能聽得到,盛怒下,將公案上所有的筆墨案牘一掃而下,跳著腳在大堂裏大罵不止。“我要上告,上告巡撫總督,上告到吏部朝堂。”吉縣縣尊雙手高舉,狀若瘋虎。
(吉縣,我為了讓大家看的明白,所以就沿革了現在的名稱,其實在明代,確切的說是吉州,以1州為縣。縣令從6品敘)
身邊胥吏師爺一個個噤若寒蟬,攏手低頭,沒人敢出半個語聲。
的確有值得這位縣尊大人暴跳如雷的事由,就在昨天晚上,自己派去征收捐稅的縣丞,竟然被人在燈火通明之下,眾目睽睽之前,砍了腦袋,同時,前天收繳的稅負捐稅也讓人家一鍋端了,那可是幾千兩的財富,就那麼沒了,這怎麼不讓縣尊大人肉疼?
最讓他暴跳如雷的是,這次事情,絕對是對麵陝西宜川那個醃臢東西弄出來的。
前天,他趙梓就派了什麼狗屁主簿,來自己的稅捐衙門前叫囂,說什麼要求自己和他一樣範傻,將商人的過境稅負降到百中取四,難道你瘋了嗎?
這大明雖然沒有對商人收稅的道理,但是過路費,各種捐稅那是層出不窮,我隻是按照規矩收了他們三成,難道你就眼紅了嗎?
是,沒有你宜川低稅,就沒有現在渡口的繁榮,但那是你的事情,你不想發財就不要阻擋別人發家,還什麼最後通牒,我呸。
當時縣丞派人來請示的時候,大家一致認為,宜川得了失心瘋,不單單是因為兩家不相統屬,更主要的是,你也太伸手過長了吧,一個小小的七品竟然管起了六品的上官,這朝廷品敘還在不在?如果答應了你的請求,那我的臉麵豈不成了屁股?
同時,當時大家以為,不過是因為自己這裏油水撈的高了點,讓他那裏沒了多少收入,於是他搞出了幺蛾子,想在這危言之下分杯羹,也不去理他,結果,那趙梓就竟然弄出了真家夥,殺了我的收稅官。這是殺人立威,是可忍孰不可忍,絕對不能妥協,這不但關乎麵子,最主要的是關係到了裏子--銀子。
要知道,自從對麵施行低稅之後,陝西山西商賈都願意借道這裏往來,就連運往西域的商販,還有四川去內蒙京畿的,都願意繞遠途徑這裏,這下子,這原本荒涼破爛的渡口,一下子興旺發達起來,商賈數量以過江之鯉形容再恰當不過,讓吉州縣衙一般同人,各個賺的是缽滿鈍滿,縣尊更是拿著大頭,讓自己幾乎一月之間陡然而富,往老家都運了兩次銀子了,老爹都已經寫了兩封信函誇,獎自己在全族裏最為優秀,同時,同意拿出一半銀錢,讓身為侍郎的族兄上下打點,給自己弄個知府。
弄個知府,是自己夢寐以求的事情,在這吉州,自己都快把大堂坐穿了,雖然有族兄在,但銀錢還是要流水一樣送去,要不是當初自己短少銀錢,早就高升換了袍服,這正在緊要關頭,你卻掐斷了我的進項,怎麼不讓我生出拚命的心思?
“東主息怒,大人息怒。”主簿師爺紛紛上前,連連拱手。
管著錢糧的師爺已經被嚇成了失心瘋,躲在家裏不出來,現在,正是這刑名師爺表現的時候,錢糧師爺他是不行了,但收攏捐稅還要人的,自己就知道,那小子隻在這短短一月裏,便買下了這州裏最豪華的宅子,同時又納了城裏當紅的頭牌當了小妾,可想那渡口捐稅的油水何其多?
“我怎麼息怒?你讓我怎麼能息怒?”縣尊暴跳如雷的呐喊道。這是麵子與裏子一起傷的,隻要一息怒退縮,那自己以後在世人麵前就再也不能有半點威嚴,這怒絕對不能息。
“東主,其實,這殺人者絕對不是那什麼宜川縣令。我看這裏定當另有隱情。”
“什麼隱情?哪裏來的隱情?先前讓一個主簿堵在我的門前示威,見我不理,便狗急跳牆,這是再合理不過的事情,哪裏還有其他?”
“東主冷靜的想想好嗎?”師爺連忙端上杯敗火的涼茶,雙手遞上,然後輕聲解勸道。
那縣尊也吼的口幹舌燥,也正是盛夏,大堂再是陰暗,更不通風,也燥熱難耐,一番上躥下跳之後,也是汗透衣裳,一杯涼茶到了眼前,當然最是貼心,於是,踩著滿地的淩亂接過來,連著茶葉一起一飲而盡。
一杯涼茶下肚,心火剛剛平息,恨恨的吐出嘴中的茶梗,一屁股坐在了太師椅上喘著粗氣。
那師爺見了,趕緊將自己冬夏不離手的折扇嘩啦打開,跑到東主身邊一陣猛扇,這讓雜物師爺和主簿一陣懊悔,這拍馬屁的機會怎麼就沒抓住呢?
一杯涼茶,一陣清風,讓暴躁的縣尊平複了不少,想想,突然想起這位殷勤的師爺剛剛說過的話,卻是話裏有話,於是扭轉了頭,疑惑的問道:“你剛才說什麼?這事情還有隱情?什麼隱情?”
一見東主被自己的話題吸引,那師爺當時趕緊接過話題道:“東主,你且想想,那宜川小縣,人口不過幾萬,地貧民饑,那趙梓想要穩定地方,就靠著我們走私糧食接濟,他怎麼敢有什麼對抗我們的心思?難道他就不怕我們掐了他的脖子嗎?所以,他是不敢和我們作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