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真的不適合出行,尤其在帝都”灰袍人從寬大衣袍內取出一柄黑色的雨傘,拋向空中,看著徐桐手裏的東西有些玩味。
雨傘被世人用來遮蔽雨水,也可以用來遮擋光明,光明之下便是陰影。那把傘被灰袍人拋出後,就懸浮在空中,黑傘很大,撐開後傘下的陰影仿佛一片夜幕延伸並籠罩了整條小巷,雨聲漸漸停止,甚至地上的積水都瞬間幹涸。
那些陰影不是光影,而是魔息。
難怪在和清吏司一牆之隔的巷內發生打鬥卻沒有人發現,那把黑傘隔絕了打鬥的氣息聲音。
徐桐手裏的信封驟然亮起,有光芒穿透細密的牛皮紙蜂擁而出,遠遠看去,好像提著一盞刺破黑暗的精致燈籠。
那其實是一遝符篆,帝都修道者常見的光明符篆,有些甚至是隻能用來減緩傷勢的治療符。但它們本身便是光明彙聚而成,用來刺破魔息的黑暗恰到好處。和灰袍人預想的不同,徐桐取出符篆隻是不想那些灰暗的魔息近身。
灰袍人有些驚訝少年的沉穩和使用符篆的果斷。潛藏在帝都的六年間,他見過很多世人認為的所謂天才,他們或許天資極高、聰慧過人,但在真正的危險麵前大多手忙腳亂,仿佛嚇呆的鵪鶉一般不堪一擊,至少倒在他懷裏的那些人都不如對麵的少年此時冷靜。
但也僅僅是驚訝,少年低微的境界實在不能讓他放在心上。藏身在帝都很枯燥,多餘的動作便意味著危險,那便隻有盡量減少出現在世人眼前的機會,好像一隻肮髒畏光的老鼠,時時躲藏在枯寂的黑暗中,這很孤單也很無聊。殺死那名帝國官員出乎意料的順利,這讓他心情很不錯,他不介意換一種方法殺死一名可能成為修行者的人類少年,借此來擺脫無聊枯寂的時間。
灰袍人收起還帶著鮮血的鋒利匕首,遠遠的對黑傘做出幾個簡單的手訣。黑色的魔息從灰袍人手中飛向黑傘,巨傘開始緩慢旋轉,徐桐快速向灰袍人移了一步,一縷黑煙憑空生成打在他剛才站立的位置,青色石板被魔氣蝕出幾個黑色的小洞,嗤嗤作響。
徐桐的動作並不迅速,甚至在修行者眼中隻是比常人快一些,但他體內的真元太過明淨,這讓他對魔族的氣息十分敏感。陰影裏那些流轉極快的魔息,對大多數修行者來說不可辨識,他卻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它們的軌跡,如同清楚的看著飛鳥在空中盤旋。所以即便隻是一步,已經足夠躲開那道灼人的魔息。
灰袍真的開始驚訝,黑傘不僅僅是可以隔絕聲音氣息的法器,還可以流轉魔息用來攻擊,傘下的陰影裏,隻要灰袍人想,魔息便可以瞬發即至,即便比對麵少年境界高的官員也沒有多少可以躲過第一道魔息;也許是巧合?灰袍揮手間,第二道魔息以更快的速度從傘內飛出。
徐桐依舊是向前邁出,同時向魔人揮出兩張青色的符篆。魔族最引以為傲的便是魔息,數萬年的戰爭中不乏有魔族死後氣息不散,侵入底下,道教封印符篆因此而生。所以專門用來封印的符篆,即便再爆烈也沒有太大的殺傷力,不足以一下殺死一個堪比通幽上境的魔人。
灰袍人隨手抓住一張符篆,輕輕一搓,看著它在指間燃燒光明,仿佛看著小孩子過家家的泥巴。
“你很優秀,至少比我見過的人族少年都要優秀,甚至要比他們也要好很多”,灰袍丟掉指間的灰燼,回頭看了一眼地上帝國官員的屍體,
“所以帝都夜裏真的不適合出行,尤其對於你這樣尚且隻能被稱為天才的少年”,也許是太長時間不曾說話,灰袍的聲音幹澀沙啞,很是難聽。
“帝都也不適合魔族”,徐桐也並不以為兩張符篆可以抵擋魔人,他看著另一張穩穩貼在魔人背後牆壁上的符篆說道。那是清吏司的院牆,牆內便是他要去的地方。
很多年前,人皇對著站立在帝都城前的魔君說過同樣的話,“帝都不適合魔族,人族也不歡迎你們”,言辭並不鋒利卻很堅定。直到現在,人族邊疆界石上依然可以看到這句話,徐桐並不知道這句話如今被魔族視為極大的羞辱,極易引起魔人的憤怒。
“世間所有的美好都被安放在南方,憑什麼你們可以安享一切,聖族便要承受漫長的寒冷與黑暗!難道隻因為你們出生在南方?”灰袍人手上青筋突起,有些憤怒,數道渾厚的魔息從他掌間飛出,黑傘的旋轉更加迅速。
十數道魔息在陰影裏憑空而生,如同黑色的鴉鳥向徐桐包圍而去。徐桐手裏充當燈籠的符篆瞬間熄滅,黑暗中傳來嗤嗤聲,好像熾熱的木炭驟然湮滅在黑夜的水裏。
黑暗中數十道光明迎風飛起,向灰袍人湧去。世間所有的法器終究是外物,總會有破綻,陰影本身便是魔息,隻是極淡,引導那些黑色鴉鳥攻擊光明的源頭。徐桐做的很簡單,收斂氣息後引燃了一張光明符篆,借此消耗掉迎麵而來的黑鳥。
依然是多數符篆被灰袍人毫不在意的掃落,隻有數張落向灰袍人身後。
“帝都不適合魔族是因為它本身便是人族為自己所建,譬如你們引以為傲的魔息怎麼會容許別人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