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攥緊了拳,良久,方才開口道:“擺駕常青宮!”
皓月當空,夜涼如水。可卻都涼不過一個人寂寞孤獨的心情。想這世上,凡事都應有一個底線,約束著自己的思想乃至行為。一旦這底線被心生的怨氣擊潰,便是心魔誕生之時。除了自救,便是神仙也無計可施。
“娘娘,進去吧。”桂嬤嬤將狐裘大氅披在常妃身上,“天兒涼,您這身子若是垮了,還拿什麼跟那些個狐狸精鬥啊!”
常妃轉過頭睨著她笑道:“嬤嬤這口氣兒可是順了?!”
“老奴這是為娘娘抱不平呢!”桂嬤嬤賠笑道,“娘娘想啊,一個先皇從未臨幸過的質子妃子,憑什麼能每日陪在萬歲爺身邊!仗著有幾分姿色便來媚惑皇上,難道竟是不該好好教訓一下?”
常妃站起身,月光下依稀可見那略顯蒼白的臉。雖未施任何脂粉,但也看得出是個美人。隻是那潛藏在眼底的光芒過於鋒利,竟似是一把利刃隨時都有可能將人割傷。這全然不是一個剛滿二十歲的女子應有的眼神。
“你也不怕皇上懷疑到本宮頭上?”常妃緩步走進暖閣,桂嬤嬤趕忙上前扶著,臉上盡是諂媚的笑意:“娘娘,這些日子皇上盡是宿在何處?”
這問題問的著實不怎麼高明,但見常妃皺了皺娥眉,聲音微帶不悅:“有話直說便是了,皇上在哪兒過的夜,本宮怎會知道!”
桂嬤嬤驚覺失言,複又賠笑道:“老奴的意思是,若是說妒忌那憐景,有誰會比錦妃更甚?”她看了看常妃的神情,見她神情似有好轉,方才繼續道:“在王府那會兒,錦妃可謂是享盡恩澤無數,便是日日與皇上相伴的。奴婢聽敬事房的小太監們說,自打這憐景從冷宮出來,皇上除冊妃大典那日翻了錦妃的牌子外這幾夜便盡是在禦書房過夜,您看……”
常妃的眼角染上一層淡淡的笑意,她緩步走到鏡子前坐下來。那銅鏡上工藝精良的雲紋,在鎏金麵上分明的凸起猶如一列列連綿的山脈,蜿蜒著盤踞在那裏,依了原有的次序列好,便成了一朵恣意綻放著的金絲菊。望著銅鏡中的自己,她的眼中又多了一絲篤定的神色。論資格,她是最早嫁進王府的;論出身,她的父王便是當朝丞相,大權在握。比起那些個亂七八糟的女人,她自是高貴許多的。如此一想,她終於展顏道:“桂嬤嬤,你且退下吧,好生休息休息,明兒個我們還有大事要辦呢!”
桂嬤嬤聞言福了福身,隻應了個“是”便退出了暖閣。
若論起悲哀,最顯而易見的一類悲哀之人便是這些個奴才。他們永遠隻能圍繞在主子身側,以主子的意誌為生存之宗旨。然而,聰明的奴才會為自己尋一個英明的主子,安分守己是首要條件。但這些在皇宮大內便盡是空話,想這深宮之中奴才尚且不如一條得寵的狗,又何來擇主子一說?!那麼至少要學會去做一個好奴才吧,若想不招惹是非,便仍要嚴守“安分守己”這四個字,切忌在主子麵前搬弄是非。而這桂嬤嬤便擺明了是個蠢奴才。
得到常妃看似認可的反應,桂嬤嬤在心裏著實高興了一下。她思忖著,若是主子有朝一日能登上皇後的寶座,那麼自己的腰杆兒也好再挺得直一些。知足是什麼道理?那是鬼話!桂嬤嬤低下頭竊喜著快步向外走去。因了走得太急竟亦是沒看路,方一出了殿門便撞上了人。這一撞不要緊,可是她一個踉蹌結結實實地坐在了地上。那原本一肚子的喜氣兒頓時被摔了個幹淨,一氣之下便要開口大罵。卻不想,有人比她先開了口:“大膽奴才,膽敢衝撞了萬歲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