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後眨了眨眼,輕輕一笑,目中波光盈盈,“二弟好生歇息。”話落轉身離去。
大長公子收目,微微一笑,笑裏夾著一絲歎,歎息之外則是淡然。
門外,紫衣少年的眼睛恨不得穿過這麵牆,卻忽有逼人氣勢襲來,一眨眼,紫黑光澤在眼中掠過,略含笑意的話語傳入耳中,“齊侯真是辛苦了。”
“見過太後。”紫衣少年忙躬身行禮。
“哈哈哈……二弟好了,齊侯進去看看吧!”皇太後大笑離去,此刻在紫衣少年聽來,那笑間的無邊妖嬈竟是無比森涼,這是怎麼回事?太後不是……不是極緊張公子麼?
“齊昭。”正想著,閣中傳來淡淡的喚聲,紫衣少年快步走入,“公子。”說著稍稍抬眸看去,大長公子的麵色尋常,身上染血的衣物、身下髒汙的被褥解已換去,隻穿著一件絲帛絹衣靠在床枕上,由紅衣少女將糕點喂與他,意態閑適。
不由地,紫衣少年偷偷鬆了口氣,一切都已過去!這已不是那脆弱得仿佛一吹就碎的大長公子!已不是忍著潔疾穿著一身血衣躺在床上虛弱喘息的大長公子!更不是蘭園裏用那“幾近卑微”的聲音向自己下令的大長公子!
蘭泠棲揮揮手,讓紅衣少女退下。
紅衣少女領著宮人退出暖閣。
“玄族大公主、晏家二小姐、嵩族二公主、尚家遺孤,你以為這四人如何?”蘭泠棲淡淡問道。
紫衣少年聞言微微沉吟,“回公子,若說性情,聞玄族大公主刁蠻難纏,晏家二小姐溫順端嫻,嵩族二公主冷淡性烈,尚家小姐天真純良;若說才情,玄族大公主以琴聲聞名,晏家二小姐以書畫聞名,嵩族二公主於修為一事天賦異稟,尚家小姐則並無才情。”
蘭泠棲起身下床,許是重傷初愈,手腳尚是虛弱,觸地的刹那不由一頓,紫衣少年忙上前扶住他。
蘭泠棲站了片刻,便脫開紫衣少年的扶持,走到窗前,推開窗欞,晨風便從窗外拂入,吹得人神清氣爽,淡淡開口,“你以為,本宮若是選其中一位做大長公子妃,應當選誰?”
紫衣少年聞言嘴一張,難掩眼中震驚之色,“公……公子……回公子!”但馬上收起訝然之色,一本正經地道,“若是公子成親,便不可僅於性情、才情兩方考慮。晏家駐於玄族,族中曾有有兩位小姐成為玄王正妃,表麵而言,關係匪淺。而玄族處於荒蠻之地,自十五年前先帝離世後便幾番欲動,若是晏家二小姐或玄族大公主入宮,難免滋生事端。再說嵩族,它雖是小族,卻可在兩大諸侯族的包圍下存在數千年之久,雖未顯爭帝之心,卻也需謹慎忌憚。”
“餘下的尚家小姐卻不可同日而語,尚小姐為尚將軍獨女與遺孤,而尚將軍不僅為瑕莊上將的弟子,當年更是大敗信族,為我蘭槿界立下大功。再者,尚小姐多年來由沈太醫撫養,其秉性應當可信,比之另三位小姐應更易掌控;且沈太醫出自沈家,沈家為我帝都之名門望族,實力非淺,若可得到沈家的支持,便是為公子、陛下與太後增加一個強力的後盾!由此,屬下以為,在智、仁兩點上,於皇族抑或公子而言,在這四位小姐中,尚小姐是做為大長公子妃的最佳人選!”
聞得此言,蘭泠棲轉頭一語不發地盯著他,臉上銜著的雍雅淺笑未斂絲毫,過了良久,他略略加深笑意,那雙瞳黑幽得難以探尋,“齊昭,你想太多了。”
“是的,齊昭想太多了,公子。”紫衣少年毫不猶豫地應道,隻是……想太多了?真的想太多了麼?
蘭泠棲轉目窗外,淡淡吩咐,“傳本宮旨意,嚐聞尚家孤女賢良純善,本宮望可與之相交為友,傳尚尤入宮!”
“喏!”紫衣少年頷首,但過了半響也不見他離去,隻見他一臉疑惑地問,“公子真的要立妃?”
蘭泠棲隻聞不答,伸手撫在窗棱,平淡的話語夾著一絲未曾掩去的歎息,“這世間,父母無責任撫養子女,姐弟兄妹不過爭顧家產之用,平民尚且如此,更何況皇族?”話語一頓,淡淡一笑,“皇室本涼薄,帝王更尤甚。”
紫衣少年眨了眨眼,再眨眼,對於這話似懂非懂,張口,想要問什麼,卻不知道應當如何問,又是否該問。
“我以往是如何對你說的?”蘭泠棲掃他一眼。
“回公子!在公子麵前,想到什麼就該說什麼,要付出自己的真心!”紫衣少年馬上肅容答道。
“嗯。”蘭泠棲麵上浮起一抹令人費解的淺笑,目光投在庭中的一朵牡丹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