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弟可有話說?”皇太後收手,快速在床沿坐下,耳湊近大長公子的唇。
“泠棲重、重傷,阿姐……阿姐的修為可……可能相救?”虛弱話語響在皇太後耳側。
皇太後伸手撫上他的眉眼,輕輕一笑,笑裏似含著抹歎與憐,“阿姐會治好二弟,二弟放心!”末了又加一句,“你們退下。”
紫衣少年不著痕跡地輕舒一口氣,這一刻,為著公子的願成而欣喜。
紅衣少女稍稍抬了抬眸,但馬上又快速垂下。
“喏。”話落二人步出內閣,關上房門,隻留下皇太後與大長公子在內。
“多謝……阿姐。”聲音散在室內,輕如雪卷,飄入紫衣少年耳中,隨後是皇太後急切中帶著一絲不安的話語,“都怪阿姐不好,阿姐不該放你一人在宮裏,是阿姐的錯,阿姐以後再也不這麼做了,刺客的事,二弟也無需擔憂,阿姐定會將主謀之人尋出,讓二弟全權做主!”
空無一人的門外,紫衣少年聞言輕輕捅了捅紅衣少女,紅衣少女側首望向他,“侯爺何事?”
“你說公子……公子應當安心了吧?”紫衣少年抬頭看著黑沉沉的天際,略顯遲疑地開口。
“楚央不知。”紅衣少女垂目淡淡道。
紫衣少年嘴角一抽,不由嘀咕道,“你就什麼都別知道算了!”
紅衣少女眉一皺,“楚央確實不知。”
紫衣少年頗是狐疑地看著她,“莫非還是我誤會了?”
紅衣少女隻是沉默不語。
紫衣少年忙擺擺手,“哎,行了行了,是我誤會了還不行麼?”
紅衣少女仍是不語,一雙眼就那麼淡淡地望著地方,目中一瞬恍然,似藏著些許擔憂。
兩人安安靜靜地站在門外,身後宮人攏袖而立。
如此等待,六日晃眼便過。
*
是夜,山林碧裝妍裹,潮葉匹練蔽空,蟲鳴瑟瑟蕭蕭,浸著夏日夜間的輕燥。
雪色光澤掠過,冶凰在林間停下,雙眼盯著手中的空瓷壇,儲著酒中帝王“輕藤”的瓷壇並非極其堅硬,也沒有強大結界相護,隻需輕輕一摔……猝然手一揚一落,“砰!”瓷壇碎裂,炸起一地的瓷片,白煌煌,趁著那慘慘月色,寒徹千裏,森涼攝人。
瓷壇落地的刹那,冶凰轉身便走,卻忽又停步,轉頭望著碎片,目中含著一絲恍然,又藏著一絲悲憤。
這一走,便永不相見!這一摔,便是永遠破碎!可是……可是什麼?那是如今的她能擁有的麼?縱然漫長歲月使人心涼,可有些事物也終是不可得不能得也不願得!
冶凰甩了甩頭,甩去一腦的煩亂,眸光一轉,隨後跑到一個方圓半裏內並無任何植物的地方,蹲下身,毫無顧忌地用手挖開泥土,褐色的髒汙染滿那素色的掌心與手指,坑一寸寸加深,眼一刹刹迷蒙,但最終轉清,挖畢坑,取來碎片,將其埋入,覆其土,拍了拍手,站起身,看著那被抹得平平的泥土,不緊不慢地、淡淡地道,“流水自去,飛花自滅,不見。”
話落轉身離去,雪色長裾曳在她的身後,似有一雙手拖住她離去的腳步,於是步履愈來愈慢,直至最後停下,靜靜地站在那,天地間僅有的一抹光亮映在她的臉上,射入那雙木然、空濛、覆著一層寒冰的眼。
這世間,既可狹路相逢,也可寬道陌路,最終結果皆可由人為而定!那麼……有些人自己應當是遇不見的!那麼早早丟棄便是!況且……
“錯過方成就傳說,何樂而不為?”
起步欲離,卻忽又腳步一滯,環眸四顧,不由扯起一抹苦笑,“怎麼會在這?”搖搖頭,無奈、恐懼、驚惶深深扼住她的手腳,似有迫人澀意襲來,將她堵在逼仄間,口微一張,深深低低地喘一口息,不著痕跡地驅逐壓抑、窒息,廣袖一卷,閃身離去。